第10章 第十章
碧洛迪丝在睡梦中听到了打斗声。
自从离开艾瑞迪斯后，她的睡眠就变得越来越浅，有时微风带来远方的呢喃，都会让她惊醒。
轻声起身，她钻出了帐篷，和主动要求守夜的尤利安对上视线。
对方手中的书籍一开始还只翻了寥寥几页，现在却已经快看完了。
有人。她对尤利安做了个口型，双眼迅速扫过四周的夜色，很快就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是红岩城的方向，不过事发地点离他们很远，预计不会波及到他们。
远方的树梢升起了一道蓝紫色的闪电，是胜利者的最后一击，也可能是失败者的最后一搏。总之，魔法的碰撞声消失了，森林恢复了凝固般的静寂。
她放了心，对尤利安略一点头，在转身时无意看到了对方收拾妥当的行李。
红岩城隶属于蔷薇帝国，按照约定，他在小队出落月森林时便应该离去，并且不得再跟着他们。
大陆广袤辽阔，碧洛迪丝又是循着圣山的倒影而去，从此彼此间大约就是永无交集了。
并未多说什么，她回到了帐篷里，将那罐泥土握在手中，在瓶身落下一个轻吻。
为免多生事端，小队在次日避开了爆发过战斗的地方，绕了一点远路。但他们今天的运气似乎格外的不好，才走了半小时，就遇上了一个由三支雇佣兵小队组成的团体。
目光飞速地扫了一下对方胸前的勇士之证，发现级别最高的一支已经是“黑金”的水准了，其他也集中在“黄金”和“白金”。
佣兵们追求财富大于名利，所以他们的等级也是清一色的和财宝有关。青金，蓝金，黄金，白金，黑金和赤金，每升一级都要通过无数场战斗。
这个雇佣团体的配合颇为默契，一个眼神和手势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根本无须用言语。
几支小队的头领两两对视了一眼，最中间的那个上前一步，说：“几位请等等。”
少女的紫色眼睛望向了他，余光却将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赞叹的，惊艳的；羡慕的，嫉妒的；淡漠的，无视的和厌恶的。
在艾瑞迪斯的时候，她是艾尔里安的后代，“诸神庇佑的玫瑰”，领主艾瑞斯之妹。诸多的头衔之下，众人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待着尊敬，从未像现在这般复杂多变。
她感到一丝新奇，同时也在思考这些目光里的厌恶是因为什么。
“我是红枫佣兵队的队长卢西恩，他们都是我的队员或朋友。”对方态度颇好，碧洛迪丝收回了余光，微微偏了头，专注地看着他。
在她的视线下，卢西恩队长的舌头突然小小地打了个结，然后才笑道：“我们都是为了龙晶而来。倘若阁下的目标和我们一致，不妨考虑下合作？”
“龙晶？”碧洛迪丝眼中的暗光闪烁了一下，黑曜石可不常见，甚至称得上一句“价值连城”。如果不是锻莫们的馈赠，精灵们也是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这种珍奇的矿石了。
按理说，这么宝贵的消息是不该随便告诉一个陌生人的，或者是有诈，或者是这一消息早就在雇佣兵之间传开了。
“你们也听说了呀。”想通后，她故意说道。
“不只是我们，整个红岩城，乃至帝国都传遍了。”见她“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卢西恩的笑容更深了，再次发出了组队邀请。
碧洛迪丝不留痕迹地撇了撇这个团队里的其他人，一部分赞同领袖的话，有些却颇为不满。
“我才不要和半兽人待在一起。”碧洛迪丝听到了一个很小的声音，对方正在和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眼睛里满是嫌弃地瞥向她身后的两个半兽人。
伊娜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
碧洛迪丝对难得的龙晶有些心动，本想推拒着答应，见状却改变了主意。
“已经有人邀请过我们了。”她笑着说。
卢西恩的脸上难掩失望，但没再坚持，毕竟龙晶所在的地方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强行要他们入伙只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眼少女队里的三位魔法师，虽然都是低阶，却依旧令他羡慕。
法师的地位本就要比剑士高，且大部分都为教廷和帝国的贵族服务，会成为佣兵的本就不多，但对方竟然能招揽到三位——尽管有两个是半兽人。
卢西恩对半兽人没有太多的成见，他曾经就与一个雄狮外表的半兽人并肩战斗过，对方的英勇和不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像他这样的人终究不多。
假如没记错的话，晨星佣兵队就对这个种族有着很深的芥蒂。
与个声势浩大的伙佣兵团告别，碧洛迪丝前进的脚步明显地放慢了。恩格尔最知道她的心思，快步走过来，悄声道：“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精灵少女没有马上回答，目光看向队伍中的其他几人：“你们怎么看？”
伊娜和伊斯对龙晶几乎是一无所知，尤利安倒是略微知道一点，心中不太赞成这件事，却没有立刻就表明态度。
他知道自己在这支小队中的尴尬地位，还是沉默为上。
“一切听从您的吩咐。”伊斯代表着自己和妹妹说道。
“黑曜石从巨龙口中的烈焰诞生，”恩格尔为她分析道，“假若他们所说的事实，那儿很可能有龙的骸骨。”这可是比区区龙晶更珍贵的东西，“或者……”
“一头活着的龙。”碧洛迪丝轻声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
恩格尔点了点头，龙的骸骨虽然散发着极高额温度，但毕竟是死物，只要时间充裕，总会有办法解决。可活生生的就不一样了。
龙族，曾经是天地间最为强大的种族之一。
“人族总是流传着各种荒诞的奇闻轶事，半真半假，或假或真，难以辨别。”恩格尔说，他也不赞成掺和道这件事中：“也许只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毕竟他们已经消失太久了，连锻莫们都不再有他们的消息。”
“你说得很对。”碧洛迪丝颔首，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了几下，耳边还响起了一阵悠长的龙吟。她扭头望向那伙佣兵离开的方向，再远一些的地方，一座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
“走吧。”她说，双眼重新凝视着前方，不再留恋雇佣兵口中的传闻。
关于龙晶和巨龙的传闻似乎真的席卷了整块大陆，没走出多远，小队便又遇到了一支青金级别的队伍。他们比之前的那伙人要凶悍许多，在看到恩格尔手上的印记时眼中流露出胆怯，但当发觉眼前的五人并无勇士之庭的标识后，就再度蛮横起来。
“喂，你们。”脸上有三道刀疤的男性挡住了五人的去路，手中的法杖凝聚着魔法的力量——他是一位魔法师，从杖尖的魔晶颜色来看，应该是木系。
“我们是布尔坎大人名下的无畏佣兵队，识相的话就把半兽人留下。”他自称为红岩城主工作，大约是认准了这几个人没有勇气之证：“否则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碧洛迪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味，她打量着这位口出狂言的佣兵队长，等级并不高，也许这就是艾莉娜曾经说过的“狗仗人势”吧。
红岩城主据说是位很有能力的大魔法师，这一位的作风可与他的名声不太吻合。
“让开。”她好脾气地说，精灵之耳听到了两侧树丛间的声音，看来周围还有人在伺机而动。
说来也奇怪，她在离开艾瑞迪斯时艾莉娜喋喋不休地给她讲着要当心哪些魔兽，谁知麻烦却主要来源自人。
从未和人族打过交道的少女注视着无畏佣兵队几人的表情和动作，将它们记在心里。
没想到对方对“布尔坎”的大名不为所动，言语中甚至还有着蔑视。维克在恼羞成怒之余，又庆幸着自己有了正当的借口来教训眼前的这群人。
“竟敢对布尔坎大人不敬，”他体内的元素隐隐感觉到了少女身上有不少的木系魔晶，眼中的贪婪怎么也盖不住了：“拿下他们，为了尊敬的城主。”
一场战斗在所难免。身为法师的维克在说完上一句话后就迅速后撤到队友的背后，同时口中快速吟唱着咒语。
木系的魔法非常适合在森林中战斗，几株藤蔓随着吟唱破土而出，可惜他没想到碧洛迪丝这边恰好就有天生克制自己的火系法师。
第一次和人战斗的伊娜有些紧张，挥动法杖的速度比维克慢了一步，咒语也念错了几个字，好在过了会儿就进入了状态。一个火球术命中了在和精灵纠缠的藤蔓，将其烧成了灰烬。伊娜见状大受鼓舞，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几根也解决了。
维克看得怒火更盛，又吟唱了一段咒语，朝半兽人射出了一排锋利的木刺。
这波攻击被撑起光盾的尤利安挡了下来，但下一秒透明的魔法盾就被对面的剑士击碎，好在伊斯及时用一根冰锥贯穿了敌人的右腿，否则那把带着白色剑气的重剑就要落在半精灵的身上。
鲜血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让这场战斗进入到了更激烈的阶段。维克命令其他人掩护着自己，隐隐约约的光芒在他的升起，似乎是在准备着一个极富杀伤性的大咒语。
可惜他的队员们掩护得不太成功，古老的咒文没开始多久，碧洛迪丝的剑就划破了他的脖子。
冰冷的刺痛让他的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咒语中断，魔法终止，被两人踩在脚下的白光散去，战斗的声息也消失了。
“都别动。”碧洛迪丝让他脖子上的伤口变得更大了些，血顺着留进魔法长袍中，将衣领出洇出一片暗红：“将他们都捆起来。”
恩格尔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浸过药水的绳索，看来类似的事他们没少做。迅速将这六个人绑好，少女没有急着审问他们，而是对着左侧的树林道：“你们也该出来了吧？”
几根低矮的树枝动了动，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神圣又洁白的长袍，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法杖，正是昨天遇到的弥撒亚和希尔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