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有光便有暗，有阳光便有黑影。
当光明之神用悲悯怀抱万物时，一个至污至秽的影子从异度维面而来，亵渎亡者，残害生者，率领着千万亡灵大军和神国开战。
它诱惑原本纯粹的生灵堕落，最著名的有被封印在东大陆的巫妖玛伊雅弥、沉睡于赤色之海深处的邪恶巨兽利维坦，以及至今还在西大陆兴风作浪的堕精灵昔拉。
又据说有人曾在西大陆的深潭窥到一抹幽灵似的黑色，不知是不灭之黑影的部下，还是它本身。
“说起来，那缕黑暗似乎也在阿特奈斯附近出没过。”指导碧洛迪丝用剑的辛西娅说，她是这个精灵族群里最古老者之一，亲眼目睹过诸神与黑影的战争，也见证了阿特奈斯——矗立于西大陆世界之冕的精灵王城，是如何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
她亲历光明也亲历黑暗，又得到过一卷智慧所赠的羊皮图纸，在精灵中地位颇高，所以艾瑞斯让她掌管全部的瞭望营地。
此外，辛西娅的剑术同样出色，当碧洛迪丝在弓箭上的造诣炉火纯青后，便是由她继续教导。
“我记得深潭离阿特奈斯很远。”研读过西大陆历史与地理的精灵少女说，“而且那座城市久无人踏足。”
阿特奈斯，诸神协助精灵建造的半神之城，傲立于号称“世界之冕”的最高峰上，和天上的神国摩丝迪尔遥相呼应，是神给予大陆的赐福。
但，这座城市的大门只有精灵中的王者才能开启，随着最后一任精灵王的长眠，盛开着玫瑰的阿特奈斯也就被掩盖在世界之冕的风雪中。
辛西娅纠正了她横砍的姿势，说：“那时祭祀预言阿特奈斯的精灵之门会再度打开，卡尔斯大人便派人去查看，谁知整个小队都遇上了可怕的敌人，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两人。”
“就是那缕黑暗吗？”碧洛迪丝问，“我还听说两千年前的一个夜晚，天际的启明星黯然落下，陨落在西大陆的某处。”
启明星是光明之神的象征，它的坠落暗示七柱神之首即将死去。不灭之黑影携带异度维面的诡异力量，诸神在和它的战斗中伤亡惨重，以至逐一面临死亡。
最先消失的是秩序，他的离去让世上的一切失去了神的约束，于是曾经的精灵领主昔拉背叛了族人，拥抱黑影；其次是生命，诞生在圣战之后的人类没有了长生祝福，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再次为智慧，智慧即是财富，地面上的珍宝随着神的逝去堕入了地底，锻莫因此久居地下；然后是战争，他送出了生前最后的祝福，那个精灵便幸运地拥有了一部分战神的力量，成为战争的支配者；第五为审判，他试图裁决精灵们的纷争，却死于世界之冕，手中遗落的圣剑至今还插在阿特奈斯城外的黑曜石上，但无人能拔起；第六是爱情，她因爱人的死亡而心碎，俯在黑曜石上哭泣，眼泪成为了世界之冕的永生玫瑰。
“信仰不灭，母亲便不会离去。”辛西娅说，双手在胸前交叠祷告：“愿我们心中之光长明。”
碧洛迪丝也垂首随之默哀，梦境的碎片在记忆中乍现，刺痛了大脑。
“咕。”莱娜担忧地看着她，得到了主人的微笑。
正要安慰猫头鹰自己没事，一声巨响自北方传来，震耳欲聋，瞭望营地的警铃也因此振动。
“不好。”辛西娅几个跃步跳上了哨塔，精灵之眼望见了无名裂谷的异动：“有人破坏了封印。”
不等她吩咐，早有精灵骑上战马，去其他几处营地以及艾瑞迪斯示警。
近千年未曾燃起的烽火从翠色之海间飘起，辛西娅命人护送碧洛迪丝回城，少女却望向灾祸的源头：“艾莉娜——”
一股强风吹响营地，狮鹫载着才外出巡视不到一天的战士归来。她的头盔不知去向，手臂和脸上有着多处伤口，身后还坐着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孩。
“见鬼。”女精灵一点也不优雅地咒骂道，“是哪个作死的玩意跑到无名裂谷去了？找死别拉上我们。”
说着将半晕过去的混血精灵丢下来，又接过辛西娅递来的新头盔：“备战，备战！都看着我做什么？”
年龄大些的精灵早已习惯艾莉娜的说话风格，反倒是碧洛迪丝对现在的姐姐感到一丝陌生。
“萝丝，到艾瑞斯身边去，恩格尔会和你一起。”狮鹫腾空而起，担心她安全的艾莉娜又嘱咐道：“别乱跑，一群没妈的魔兽慌不择路地往这边来了，我今天就让它们知道这片森林谁才是爹！”
女精灵骂骂咧咧地骑着坐骑飞走了，随艾莉娜例行巡视的小队现在才追着狮鹫狂奔进营地，早得到吩咐的恩格尔留下，其他人却是一口气都不敢歇，连忙又撵着战马离开。
“大人，请随在下回城。”恩格尔下马跪道，他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披风上全是血，几根鲜艳的羽毛乱糟糟地和他的金发搅在一起，大约是鸟类魔兽的。
无名裂谷的异动不是第一次，魔兽们的骚乱亦然。上一次就是在碧洛迪丝成年前夕。
一头高阶魔兽向森林里的精灵发起了挑战，一度冲破了瞭望营地的守卫，最后被□□射杀在城下。
现在，它的皮毛正铺在黄金宫殿的二楼，璀璨生辉的魔晶则是成为了艾莉娜荣耀的证明。
因此她并不是很担忧，只是艾莉娜刚才的话听着，这回裂谷的异动不是因为巫妖自己或是栖息在旁边的大魔兽，而是外人为之。
是人类、半兽人，还是被她扶起的混血精灵？
一天不见，这个男孩看上去比之前更狼狈，身上的伤口也很多，并且因为不懂治愈的魔法，有几处已经在溃烂。
“他是怎么回事？”碧洛迪丝问，一匹战马主动跑到了她的身边，催促着她坐上去。
“艾莉娜大人说暂时也带回城中。”恩格尔从她的手上接过了半睁着眼的混血精灵，一团白光凝聚于手掌，缓解了对方的伤痛。
在魔兽们没有冲过来前，他们已经得知了尤利安的故事。
他的记忆里没有父亲，自出生起就随母亲幽闭在一座高塔上，没有窗户也没有门，更没有通往外界的任何通道。一枚他不知道名字的晶石浮在半空，光芒黯淡，便是他生命里仅有的光明。
母亲的嗓子说不出话，身体也不太好，终日都昏昏沉沉在床上，只在他实在孤单的时候用魔法变出一朵蓝苑花哄他开心。
后来有一天，高塔外面燃起了大火，他们在里面像待宰的羔羊，直到一个魔法阵亮起，他们被人救了出去。
传送的魔法本就消耗力量，那人又受了重伤，他们没能离开高塔太远，很快就遭到了追杀。
最后，有着尖耳朵的人在箭雨里化为星光，母亲也被抓了回去。只有他逃出了高塔所在的城市，按照母亲的话往东方跑，一路逃进了落月森林。
尤利西斯死了，艾莉娜的脸上有些难过，到底没能对他挥刀。
她打算先把尤利安偷偷带回艾瑞迪斯，再想办法求个情——混血精灵虽然也拥有长生的树叶，但那个印记会越来越淡，他们不如纯种的精灵长寿。
左右他也只能比人类多活个几年。
两匹白色战马从瞭望营地奔出，像两道闪电一般朝艾瑞迪斯而去。
莱娜依旧盘桓在碧洛迪丝的头顶，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咕咕”声，对身后的危险有所感应。
大型天体仪器在地平线冒出了个尖尖的脑袋，精灵之城近在眼前，一声狮吼从城中传来，是埃通的叫声。
不多时，穿戴着战甲的艾瑞斯身骑白狮而来，见碧洛迪丝安然无恙，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辛苦。”他对恩格尔颔首，目光轻轻掠过对方身前的混血精灵：“艾莉娜留下了他？”
碧洛迪丝想为浑身都写着“可怜”二字的男孩求情，之前是怕贸然带尤利安回来会对艾瑞迪斯有害，但既然姐姐……
她悄悄地组织着语言，艾瑞斯却已然点头：“将他安置在审判之厅。”
顾名思义，审判之厅审判有过失者，下面还修了座阴暗的地牢。
虽然这地方说不上好，但碧洛迪丝知趣地吞下了求情的话，否则男孩去的大约就是“审判之厅的地牢”了。
艾瑞迪斯的精灵一共有三千，除了她以外，都是通过了成年试炼、能够参与战斗的。在领主的调动下，他们各司其职，忙碌但并不混乱。
恩格尔扛着尤利安往审判之厅的方向而去，脑袋上的几根鸟羽还顽强地插在上面。碧洛迪丝见状捏了个小小的风魔法，卷住它们拔下来。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年轻的精灵回头朝她浅浅一笑，要不是一旁的艾瑞斯实在太吓人，还想鼓起勇气再说几句话。
魔法托着鸟羽回到施法者的身边，却在即将到达碧洛迪丝手上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