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东大陆的长生种除了精灵，还有矮人。
这个种族的先祖是战争之神与智慧之神的后代，在遥远之前和精灵并肩而战，曾是东大陆唯一的主宰者。
不过现在，他们因为痴迷智慧留在地底的宝藏，王国已经完全由地上转入了地下，不再与被他们视为异端的人族来往。
出于远古的生死情谊，当艾瑞斯带领臣民来到东大陆时，现任的锻莫之王遣人来对精灵们致以问候，并对修建艾瑞迪斯提供了不少的帮助。支撑城市运转的大型齿轮、议事之厅中的天体仪器、还有城墙上的锻莫自动弩车都是他们的赠礼。这些东西原本都是黑铁所铸，后来因为碧洛迪丝不喜欢灰沉的颜色，艾瑞斯就将它们镀了层黄金，在夜色里生辉，在阳光下夺目。
锻莫，精灵们对矮人的称呼。两个种族都流淌着七柱神的血脉，彼此间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以精灵们没有用“矮人”这个以貌取人但广为流行的词称呼他们，而是“锻莫”。
锻莫王的使者们还带来了只有在地底深处才能发掘到的稀有矿石，比如碧洛迪丝卧室里的月长石柱，长达三米，直径四十公分，晶莹剔透，一点杂质都没有，是稀有中的稀有。
再就是翡翠宫殿中的黑耀石椅，黑中透红，椅背以及两侧的扶手雕刻成了龙首和龙翼，眼睛处则是镶嵌着西大陆才有的翠榴石，华贵威严。这种黑色的石头又被称为“龙晶”，只会诞生于龙的吐息之中。
由于龙族在大陆上销声匿迹多年，黑曜石也越发珍贵。这一块是锻莫们偶然在一具龙的骨架下发现的，那头龙虽然死去多时，尸骨却依然滚烫灼人，锻莫耗费了许久、想尽了无数办法才将被龙护在身下的宝物取出，为此还死了不少人。
“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丛林中最美丽的精灵。”极好面子的锻莫说道，挥手让机械手臂抬来了这两样无价之宝，却不料算漏了一个。
“奇怪，在下听说阿斯特大人只有两名子嗣。”这位比艾瑞斯和艾莉娜更年长的锻莫王使嘟哝道。
艾莉娜笑道：“我们的小妹妹降生于东大陆，就在不久之前。”
“原是在下寡闻。”王使说，和另一位使者用锻莫语交流了几句，最后用几项锻莫科技弥补了他们的失礼。
具体哪几项是由艾莉娜和他们敲定的，她一直对锻莫的武器装甲十分好奇，借此学到了不少，还在接下来的两千年间训练了一支装备锻莫铠甲的队伍。
现在，她便要带着这支三十人的小队外出巡视。
碧洛迪丝尚在睡梦里就闻到了呛人的油脂味——这是保养锻莫机械的必备环节，锻莫的产物精巧又脆弱，一个螺丝松落一个齿轮生锈都会引起不小的问题。
她半梦半醒地起身，从拱窗往下看，果然看到几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精灵们在摆弄机械手臂。两个锻莫圆球在他们身边滚来滚去，不时伸出两条金属手臂来帮忙。
又几个全副武装的精灵从战争营地走来，每个都抱着大把的□□，肩上的披风在晨风里猎猎作响，和身后的旗帜一起飞扬。
他们按住活泼的金属圆球，将手里的战斗物资放进去，然后去牵各自的战马。
披上衣服，碧洛迪丝在莱娜的尖叫里翻窗跳下去，几步就跑到了艾莉娜的身前。
“呀，萝丝今天醒得真早。”戴着头盔的艾莉娜说，身下的狮鹫也套上了坚硬的铁质盔甲，两只火焰般的眼睛来回转动着。
“裂谷中的大魔兽有异动？”碧洛迪丝口中的裂谷在精灵之城的北方、靠近赤色之海的地方，是远古的战场之一。
“不是，例行巡视而已。”艾莉娜摇着头，愁眉苦脸道：“本来是马尔斯的活儿，但哥哥生气，就落到我身上了。”
小队整合完毕，名叫恩格尔的副手上前来汇报情况，又对碧洛迪丝低头行礼：“大人。”
艾莉娜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倾慕。事实上，每当艾瑞迪斯城的瑰宝出现之时，几乎所有精灵的目光都会被其吸引。
“不必担心，”她早有准备地拿出一枚椭圆形的金属蛋，“里面的小鸟鸣唱三次，我们就会回来。”
“啾！”一只黄金小鸟破蛋而出，轻快地叫了声后，又合起翅膀缩了回去。
艾莉娜收紧缰绳，狮鹫转向了城门口，展翅欲飞：“看，已经有一次了。”
碧洛迪丝退后了几步，祝福着他们：“愿战神与你们同在。”
小队启程了，恩格尔故意让身下的战马走得慢了些，好独自和美丽的精灵少女告别。
说是告别，但腼腆的他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如天使般微笑。
两人的年纪很接近——差了三百岁的样子，艾瑞斯和艾莉娜在刚来东大陆的几百年间很忙，于是碧洛迪丝就经常和恩格尔一起玩。但后来渐渐长大了，他们的关系也不如从前亲密。
莱娜落到碧洛迪丝的肩膀上，口里衔着主人的长弓。
“咕!”猫头鹰叫着，嘴里的东西掉了下来。
“不，我们不能跟着去，会给他们添麻烦。”碧洛迪丝接住了艾莉娜送的成年礼礼物，手指拉了拉绷紧的弓弦，朝着某个方向虚放了一箭。
尽管她已经成年，箭术和骑术也得到了认可，但按照精灵的习俗，只有通过了试炼的小精灵才有资格正式参与战斗。
在西大陆的时候，这项试炼多半是猎杀亡灵。可她现在是在东大陆，这儿的亡灵多半已被消灭驱逐，艾瑞迪斯所在的森林深处倒是有很多魔兽，却太过强悍，不是刚成年的小精灵可以对付的。
至于晨昏河另一侧的中低阶魔兽，艾瑞斯又担心她会碰到人类。
“你就拖吧，拖到后悔的时候。”因为这事，艾莉娜和兄长吵过一架：“萝丝不是普通的精灵。”
“它们也不是普通的魔兽。”
无名裂谷封印着一只强大的巫妖，虽然困于其间不得出，邪恶之力却渗入了周围的土地，污化了附近的植物和动物。
“拉倒吧，那玩意就是吓人了些，我一刀一个。”艾莉娜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以前不是这脾气，怎么越活越……”
兄妹间的谈话被水晶球打断，祭祀呼唤着远在东大陆的艾瑞斯领主。
“咕。”莱娜不理解地叫着，圆圆的脑袋蹭了蹭少女的脸颊。
“不过我们可以去瞭望营地逛逛。”碧洛迪丝安抚着它，又让它回去取自己挂在床头的箭袋。
落月森林并不安全，深处尤甚。但也正因为这份不安全，除了冒险者和雇佣兵外，人类很少涉足这里，所以艾瑞斯才会决定在此处定居。
城市的外围种着驱赶魔兽的花草，城墙的下面绘制着具有隐蔽效果的魔法符文，它们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着艾瑞迪斯。
除此之外，还有类似于前哨站的瞭望营地，一共三处，都分布在城外。
今天的艾瑞斯依旧忙碌，西大陆那边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精灵之王在与亡灵的战争中不幸受伤，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睡。后来，随着不灭之黑影被七柱神封印，胜利的天平也朝着精灵倾斜。圣战结束了，精灵领主们却为了王座开始了内战。
艾瑞斯就是在这时选择了离去，因此遭到一些领主的耻笑。
但少了个对手究竟是好事，沉迷在王座诱惑之中的他们，就只当曾经赫赫有名的“战争支配者”死在了圣战里。
不过，据碧洛迪丝的观察，艾瑞斯远渡似乎和那位神秘的光明祭祀、天地间的第一个精灵有关。
精灵们在离开了神国之后，与光明之神的联系不再紧密，所以神指引他们建造神殿、选出祭祀，用来聆听神的旨意和转达信徒的乞求。
光明祭祀因此地位超然，但也受到约束，终生无法踏出神殿。
艾莉娜提起过那位祭祀几句，说他叫默林，常年披着白袍跪拜于光明神像之前，极少开口说话，也不怎么理会精灵族那堆乱糟糟的破事。
可他似乎和艾瑞斯关系很好。前去瞭望营地的路上，经过翡翠宫殿的碧洛迪丝看了眼紧闭的殿门，上面浮动着魔法的光芒，显然艾瑞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里面的事，包括她。
疑惑和不安埋在了她的心中，但终究因为缺少契机，而没有生根发芽。
或许是希望艾瑞斯回去结束西大陆的战乱，又或许是想让艾瑞斯处理掉无名裂谷中的巫妖。
碧洛迪丝猜想着，迈开轻盈的步伐，一阵风似的跑过了艾瑞迪斯。
莱娜张开翅膀盘桓在她的头顶，而是稍远些的地方，艾莉娜发现了这次巡视要特别注意的混血精灵，驱使着坐骑落在对方的身前。
狮鹫降落时卷起了一股狂风，地上的碎石和树叶扑打在尤利安的身上脸上，逼得他连退了数米。
“以艾瑞迪斯之主之名，你侵犯了他的土地。”收起了笑容的女战士满脸肃杀，冷酷地说道：“速速离去，否则你将受到群星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