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仙座Perseus
所有的课程都暂停了,所有的考试都推迟了。
在随后的两天里,有些学生被他们的家长从霍格沃茨匆匆接走了——天文塔事件的第二天早晨,帕瓦蒂姐妹没吃早饭就走了,扎卡赖斯·史密斯也跟着他那趾高气扬的父亲离开了城堡。西莫·斐尼甘断然拒绝跟他母亲一起回家,他们在门厅里扯着嗓子吵了一架,最后他母亲同意他留下来参加葬礼,争吵才算结束。西莫后来告诉大家,他母亲在霍格莫德很难找到一张床位,因为有那么多男男女女的巫师拥到了村子里来参加葬礼。
葬礼前一天的傍晚时分,一辆房子那么大的粉蓝色马车被十几匹巨大的、长着翅膀的银鬃马拉着从天空中飞了过来,降落在禁林边缘。低年级的学生们十分兴奋,他们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景象。一位人高马大、气宇轩昂,黑头发黄皮肤的女人从马车里走下来,一头扑进了等在那里的海格的怀抱。与此同时,魔法部的一支代表团——其中包括部长本人——被安排在城堡里住了下来。
纳威已经出院,比尔还在那里继续接受庞弗雷女士的照料。他的伤疤还是那么触目惊心。不过他的性格似乎一点儿没变。唯一有所改变的,是他现在突然酷爱吃煎得很嫩的牛肉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芙蓉一边帮比尔把枕头拍得松软一些,一边高兴地说,“因为英国人总是把肉煎得太老,这话我说过好多遍了。”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出发的那天,蓓娜没有像室友一样忙着收拾行李。
她下了楼,礼堂里的气氛非常压抑。每个人都穿着礼服长袍,而且似乎谁也没有多少食欲。尽管礼堂餐桌上摆着大盘的红酒炖牛肉,哦,她想起来了,那是邓布利多最喜欢的菜肴之一。
麦格教授让教工餐桌中间那个王位般的座位空着。海格的椅子也没有人坐。斯内普的座位上坐着鲁弗斯·斯克林杰,看着十分扎眼。他那双黄眼睛扫视着礼堂。在斯克林杰的随行人员中,蓓娜认出了红头发、戴着角质边眼镜的珀西·韦斯莱。而罗恩丝毫没有表现出他知道珀西来了,只是格外狠劲儿地切着他的熏鱼。在那边斯莱特林的餐桌上,克拉布和高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虽说两人都是身材粗笨的大小伙子,但是中间少了马尔福那苍白瘦长的身影,少了马尔福对他们发号施令,他们俩显得特别孤单。
波尼塔捅了捅她,打断了蓓娜的思绪。麦格教授站起身,礼堂里悲哀的低语声立刻平静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请跟着你们的院长到场地上去。格兰芬多的同学跟我来。”
人们排着队从板凳后面走出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蓓娜瞥见斯拉格霍恩站在斯莱特林队伍的最前面,穿着一件华贵的、用银线刺绣的鲜绿色长袍。另外,她从来没有看见赫奇帕奇的院长斯普劳特教授这么整洁干净过,帽子上一块补丁也没有了。
当他们走到门厅时,发现平斯女士站在费尔奇身边,戴着一块垂到膝盖上的厚厚的黑色面罩,费尔奇穿了一套老式西服,打着领带,身上散发出一股樟脑球的味儿。
队伍默默出了大门来到石阶上,每个人都发现他们正朝着湖的方向走去。温暖的阳光照在人们的脸上,就仿佛夏天的空气又恢复了安宁恬静一般。
邓布利多的葬礼仪式,就这样在夏季一个最最美丽宜人的日子开始了。
大理石的桌面前,所有的椅子都朝向它。当中一半椅子上已经坐了人,这些人各式各样,鱼龙混杂:有衣衫褴褛的,有整洁体面的;有老年人,也有年轻人。其中包括凤凰社的成员:金斯莱·沙克尔,疯眼汉穆迪,唐克斯——她的头发又奇迹般地变成了耀眼的粉红色,莱姆斯·卢平——唐克斯跟他手拉着手,韦斯莱夫妇,还有芙蓉搀扶着比尔,此外还有马克西姆女士——她一个人就占了两把半椅子,破釜酒吧的老板汤姆,阿拉贝拉·费格,古怪姐妹演唱组里那位毛发粗重的低音提琴手,骑士公共汽车驾驶员厄恩·普兰,对角巷长袍专卖店的摩金夫人,还有几个人只是看着面熟,如猪头酒吧的那个服务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推小车的女巫。城堡里的幽灵也来了,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他们,只有走动时才能辨认出来,在明亮的空气中闪烁着虚幻的光芒。
蓓娜看到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一起坐到湖边那排椅子的最后几个座位上。穿着黑色火龙皮夹克衫的弗雷德和乔治分别在赫敏和奥丽薇亚身边坐下。
人们在小声地互相交谈,声音像是微风吹过草地,而鸟叫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人群还在不断拥来。卢娜扶着纳威在椅子上坐下,秋竟然扶着还非常虚弱的塞德里克出现了,这引起了不小的一阵惊动。他们和他们的父母就坐在……蓓娜不由得感慨万分。她看到哈利腾得站了起来,向塞德里克走去。
康奈利·福吉经过他们身边朝前排的座位走去,他愁眉苦脸,像往常一样旋转着他那顶绿帽子。随后,很多人认出了丽塔·斯基特,并发现她那红爪子般的手里攥着一个笔记本,接着出现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乌姆里奇那张脸上装出一副悲哀的表情,铁褐色的鬈发上顶着一只黑色天鹅绒蝴蝶。她边走边不时地往禁林方向抻脖子,吓得匆匆忙忙坐到远处一个座位上去了。
终于,全体人员都已落座。
音乐。蓓娜听见了音乐。它宛如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仙乐,便转脸寻找这音乐的来源。这样做的不止她一个人:许多脑袋都在转动、寻找,带着一点儿惊异。
“在那儿。”波尼塔指着。
于是,就在阳光照耀下的清澈绿色湖水中,就在湖面下几英寸的地方,人们看到了。
一支人鱼组成的合唱队用一种奇怪的、难辨的语言在婉转歌唱,他们苍白的面孔荡漾不定,紫色的头发在他们周围漂浮。它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哀痛和绝望。
海格沿着座位中间的过道在慢慢往前走。他在无声地哭泣,脸上挂满亮晶晶的泪水,蓓娜知道,他怀里抱着的是邓布利多,用缀满金星的紫色天鹅绒包裹着。看到这一幕,一阵钻心的刺痛涌上她的喉咙。
海格经过时,似乎有什么在给他指路。最后一排,巨人格洛普就坐在那里,穿着像小帐篷那么大的夹克衫和长裤,那颗硕大无比、像巨型卵石一样丑陋的脑袋低垂着,显得很温顺,甚至有些善解人意。
一个头发浓密、穿一身朴素黑袍子的小个子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站在桌子前。偶尔有只言片语越过几百个脑袋飘到后面。“高贵的精神”……“学术成就”……“伟大的心灵”……这些都没有多大意义。是啊,这些都跟每一个霍格沃茨里的人认识的那个邓布利多没有多大关系。
禁林里有动静。马人也来表示他们的哀悼。他们没有走到空地上来,而是半隐半现地站在阴影里,哨兵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边的巫师们,他们的弓箭悬挂在身体一侧。
蓓娜的胳膊动了一下一一她能看到,不,是能感觉到费伦泽就在他们附近。
突然,几个人尖叫起来。
耀眼的白色火焰从放置邓布利多的那张桌子周围蹿了出来。火苗越蹿越高,白色的烟袅袅地升向空中,呈现出各种奇怪的形状,但紧接着火焰就消失了,那里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坟墓,把邓布利多和那张桌子都包在了里面。
无数枚箭像阵雨一样射向空中,引起了几声惊叫,但它们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就坠落了。蓓娜知道,这是马人们在致哀。箭雨过后他们掉转身体,消失在阴凉的树丛中。那些鱼人也慢慢沉入绿色的水底,再也看不见了。
波尼塔的脸缩成一团,似乎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和蓓娜的视线相遇,抽吸着鼻子。
“波尼塔,我想好了……”蓓娜用很轻的声音说,这时周围的说话声越来越响,人们纷纷站了起来,“今年的暑假我会留在这里。”
“什么?”
“我想了很多天了。你也看到了形势的严峻,”蓓娜抹去眼角的泪痕,语速加快,“霍格沃茨绝不能倒下,这不是邓布利多希望看到的……我要尽一点微薄的义务,想办法这个暑假留在这儿或者霍格莫德村,做些准备工作。”
“那……”波尼塔握住她的双手,破涕为笑,“加上我一个吧。毕竟我可是咱da的候补队员呢。”
当人们再次站起来往回走时,橡木大门很快敞开在他们的面前。只有亲身经历了几天前那场战斗的人们才会知道,现在这里看似平静的草坪露珠间那夜闪耀了多少的咒光四射。
嘱咐过波尼塔后,蓓娜拨开人群向走廊的反方向跑去。等她来到大门正开的十一号教室时,一封信正安静地躺在几罐玻璃器皿的草药粉下等待她的到来。
她十指颤抖地回折开信纸:
我心爱的娜娜,希望你的行李都打点好了,我衷心祝愿你度过一个美好的暑假。当我环顾这间十一号教室,邓布利多施了魔法的每个角落都时刻提醒着我他的存在。我无法直接出现在葬礼仪式上,装作平静的样子接受这一事实,我恐怕会重入禁林,而这次我不会放弃与群落的谈判。邓布利多不在了,再呆在城堡里也失去了意义,我的授课义务直授派于他,想必魔法部也不会希望看到我在城堡里多加逗留。
临走前,我必须用我力所能及的方式向你表明:我爱你,娜娜。多么希望能更早地认识你,这两年里,我感激你的关心和陪伴,你身上那种纯真的品质令我疯狂,我的心被你占据,我恨不得永远把你绑在怀里,日夜守护……但我不能。我绝不能连累你,没了邓布利多,霍格沃茨将会回归一份成见,一份比任何时候都强大并且有着魔法部批准的成见。
我不会走远。我会在禁林里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安顿下来,远远地守护你。一直等到你圆满完成七年级的学业。我询问了院长们,这里是七年级们需要的一些常用草药,我把它们都研磨成粉,方便你随身携带。
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任何时候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
永远爱你的f
她心口狂跳,抬眸瞧见穹顶一颗大大的流星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