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凝光宝灯探魔踪 情愫暗生难形容
霸州——小相岭。
朱桐和江知年并行穿梭于林间,二人身后跟着两个绮罗丛的女修。朱桐手执凝光宝灯,通体以白玉制成,上面雕刻繁琐咒语,可以吸收方圆百里的魔气。江知年拎着一枚小巧的金制风铃,同样用以探测魔气。身后的两个绮罗丛女修则抱了一面金光八宝镜,不疾不徐跟在二人身后,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二人的动作。
在霸州晃了已有半日,朱桐停住脚步,将手中宝灯拎到眼前去看。只见灯内莹白光华流转,竟是半丝魔气都未采集到。绮罗丛那两个立马凑过去看,其中一个还撞到了江知年肩膀,将她撞地往旁边踉跄一下。
朱桐低头扫过二人,面上浮起几分不悦,将手中宝灯又垂在了身侧。其中一个名叫方锦,她紧着凑过来看,却也是看不懂,便问朱桐道:
“朱桐哥哥,可有探测到什么?”
朱桐对这两个硬跟上来的绮罗丛女修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只冲江知年道:
“这反倒奇怪了,就算是人间的闹市,拎着这宝灯晃一圈,也免不得有一二丝魔气的。可这霸州城里城外一路走过来,却半分魔气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知年扫过荒芜群山,继续道:
“霸州城这样大,虽说因为末世传言人们都撤走了。可怎么竟连半个妖物都不见,别说妖物,这里灵气稀薄,死气沉沉,像是一处死岛。”
另外一个绮罗丛女修丁香又凑到江知年身边,问道:
“姐姐,什么意思呀?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知年瞥她一眼,解释道:
“既是奇怪,说明此处定有玄机,之前的异动便不是我们先头料想的那般,可能广云散人下的封印就在这霸州岛上了。”
她便继续问道:
“可是我们半分魔气都探测不到,这可怎么找起呢?”
江知年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只以眼神望向朱桐,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主意。朱桐便接过话茬道:
“既是法器探不到,那也只能以眼睛去看,以手去翻了。”
方锦叹一口气,愁眉苦脸道:
“这可怎么找啊,那个楚子期已经夺舍回来了,他一定知道封印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们这样找下去也没个尽头,只怕不等我们找到,他那边人已经救出来了。”
丁香应和道:
“是啊是啊!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她望向江知年,讪笑道:
“江姐姐,你们宗门里头宝贝那么多,此刻难道就没有一个能拿出来顶上用的么?况且你母亲那么厉害,这种关键时候,怎么也不见出来和大家一起想个对策。”
朱桐冲她二人开口道:
“若说宝贝,你们绮罗丛当属第一。二位若是累了,先回去报了你们宗主也好。这里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好法子,耗着也是无用。”
朱桐满脸浩然正气,任谁都不能将他口中的话和阴阳怪气扯上关系。可他这话,也着实叫那两位女修听得很是不自在。他这话虽说的不重,可话语之间全是赶她们走的意思。她们二人是奉了方轻竹的命令来跟着这两人,为了一路探听消息,就是遇上危险也能保全自己。此刻情况未明,她们二人就是不要脸皮也得继续跟下去。
方锦尴尬笑两声,道:
“朱桐哥哥,我们不累,你是累了吗?”
她殷勤揽上朱桐臂弯,朱桐一张脸几乎皱成一团,后退几步和她拉开距离。方锦愣怔在原地,胳膊尚还保持着抬起来的动作,此刻只尴尬放下了。丁香走到她旁边揽住她,圆道:
“好了好了,我们往前再走走看看吧。”
朱桐眯眼瞥过二人,转身继续往前走。江知年也不再多说,跟上了朱桐。
走到入夜,后边两个绮罗丛女修叽叽喳喳吵着饿,江知年便和朱桐商量着不行先御剑退出去,等明日备好了干粮吃食再过来。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半个活物都没见过。几人边走边商量,商量定了正要走,却见迎面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一群人手举火把朝这边走过来。
“竟然还有人!”
方锦惊呼出声,被朱桐一个眼刀甩过去制止了,朱桐压低声音冲几人道:
“先躲起来!”
几个人悄声往山中密林处躲进去,待那群人越过他们又向前过去,朱桐望着这群人的背影,只觉得很是眼熟。他冲那几人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你小心啊朱桐哥哥!”
方锦低声冲他喊,朱桐只轻轻嗯了一声,便一跃跳出躲避之处,跟上了那群人。
朱桐掩去自身声息,悄然跟在那群人身后,面前这群人的背影逐渐跟他脑中那群斗篷人的身影相重合。他皱眉,又仔细去辨认,已有七八分确定了。他们怎么会在这?看来这霸州他们到底没来错。
他一路跟着这群人,只见他们只到处乱走,似乎并没有什么具体要去的位置,倒像是也在寻找什么。最起头的那人喝停众人,示意他们噤声,而后自怀中掏出一个罗盘状的东西,口中喃喃道:
“方才我们走过了。”
他抬起头来,一回头,直直望向朱桐藏身之处。朱桐正自偷窥他们的行动,一个不防竟和那人眼神对上了。即便稳重如他,也是惊地浑身一震。反应过来,知道躲藏无用,便从身后抽出长剑准备应战。
却见那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朝他过来,开口道:
“玄音器宗桑榆,拜会仙友。我们没有恶意,可否出来说话?”
朱桐愣怔半晌,方持剑自阴影出走出来,与桑榆相对而立,道:
“你是玄音器宗的宗主桑榆?我乃幽冥山宗大弟子朱桐,幸会。”
桑榆冲他轻点点头,将手中罗盘收进怀里,朱桐也将佩剑收剑入鞘。
“幸会,朱公子,我原就是出来找你们的,不知你们同行的那几位姑娘何在?”
朱桐扫过众人,心中戒备尚未完全放下,站的身形笔直,不卑不亢,他不答反问:
“我虽第一回见你,可实在觉着眼熟,还望桑宗主能解了我的困惑。”
朱桐毫不避讳直视桑榆双眼,桑榆被他望得略有些心虚。回想起当时在桃夭误以为他们要强掳走李青羊一事,心中升腾起一阵尴尬来。
不等他说什么,身旁一人就笑出声来,开口冲朱桐道:
“说起来,那日的事情倒有些好笑。”
话没说完,就迎来桑榆的一记白眼,那人便痛快闭上了嘴。桑榆接过话茬,继续道:
“我们宗里头倒有个你认识的人。”
“是谁?”
朱桐不解追问,只听他回道:
“正是你师弟的亲姐姐,李青羊。”
朱桐皱眉,回想当日状况。当时他们几个碰上斗篷人时,李青羊就在自己身边。若是认识,怎会不出声解围。且既然他说李青羊投入他们宗门里头,为何当日又下如此杀手,还害得绮罗丛一女修死于非命。
朱桐心中几番计较,兀自思考着。如今既然已经确认了当初的斗篷人便是面前这群自称是玄音器宗的人,那不如开门见山问个清楚。实在不行,便再打一场退了也好。
桑榆也看出他诸多疑虑,不等他说什么,就主动开口解释道:
“我知你心中定有许多疑虑。当日出手,其一是我误以为你们对青羊有恶意,是为了救她不得已和你们打起来。另一件,我后来也听青羊说了女修中毒一事,可此事实在非我宗所为。玄音器宗承的是广云散人遗志,自然是与楚子期那等杂碎势不两立的。若你还不信……”
桑榆从怀中掏出象征玄音器宗的信物玉器,并绮罗丛送来的三月三仙门大会请柬一并递到朱桐手上,道:
“这是我宗信物和绮罗丛送来的请柬,你可细查,或交予你同行的绮罗丛女修检查也行。我们在霸州驻扎,上午在小相岭远远见着几位,本不想多做打扰。可思来想去,我们同是仙门中人,又都是为了调查楚子期一事来此,也想为各位提供些方便。”
朱桐一面听他说,一面细细检查两个信物。这弦音器宗的信物玉器他并不认识,可绮罗丛的请柬他是认得的。无论是材质盖印及各处细节都没出入,便将两样东西郑重还与桑榆,道:
“那青羊现在何处?”
“就在李府宅子里,一早就听说你们在这儿,还等你回去告诉他江恂的情况。”
朱桐默了默,如果见着了李青羊,确实可十成十确认这群人的身份,可当日诸多巧合,实在令他不敢轻信眼前之人,想着自己跟他去一趟,等确定了再来找江知年几人才是上策,便对桑榆抱拳道:
“师弟大抵也惦记他姐姐安危,可否带我先去见见青羊?”
桑榆点头,朱桐便甩出佩剑,桑榆冲身旁众人道:
“你们不急,我先带朱公子回去。”
话罢便利索踏上剑身,朱桐见他毫不避讳与他同行,心中的相信便加了五成,自己也踏上剑身,由桑榆指路向李府飞去。
不消几刻,二人便抵达了李府,自园中落下脚,将园中洒扫的下人们惊了一跳。
“去将青羊叫来,拜见这位公子。”
其中一个反应快一些的得了令,立马转头小跑着去叫李青羊,朱桐则是不动声色打量着着院中动向,聚精会神听着周围人的声响。
不多时,他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几人杂乱的脚步声,两个人的身影自院外匆匆跑进来。一位是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少年,倒有几分像他那个上了战场的师弟。旁边那位身着鲜艳红衣,长发如瀑不做雕饰,她抬头望过来,可不就是当日他拼命护在身后的女子?
李青羊看清了他模样,顿住脚步,指着他讶异道:
“真是你……你是江恂的师兄?”
“正是,青羊姑娘,别来无恙啊。”
朱桐见到李青羊,心中的疑虑终于尽消了,却听她身旁那位少年开口道:
“什么师兄师弟的,桑宗主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桑榆双手背在身后,用下巴随意指指齐子初,冲朱桐介绍道:
“这位是宗里头一个干杂活的,平日里有些疯癫,朱公子避开他些。”
“哎!?好你个桑榆!”
齐子初不满抗议,自己走到朱桐面前,道:
“公子好,我姓齐,字子初,叫我子初就行,幸会幸会。”
他冲朱桐伸出一只手等着对方来握,却见朱桐只随意看他一眼,面上无甚表情,半个字不多说,回他道:
“幽冥大弟子,朱桐。”
齐子初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惊诧道:
“幽冥!?是那个皇城以北的幽冥山宗?”
“正是。”
“这……这……这!这不是巧了么!?”
齐子初激动得恨不能蹦起来,除他以外的三人都是一脸无语望着他折腾,李青羊开口问他道:
“怎么巧了?”
“幽冥可是中元境内属一属二的修仙世家,他又是幽冥的大弟子,子初平生最爱结识权贵,这可不是巧了?”
李青羊一手扶额很替他尴尬,当事人却半分不觉,仍旧咋咋唬唬闹腾。朱桐压低声音,满面严肃冲桑榆道:
“确实有些疯癫。”
桑榆听他如此一针见血的点评,难得扯起嘴角笑了,对朱桐便又恭敬几分,对他比了个请的动作,道:
“想必你与青羊也有诸多话要说,屋里请吧。”
“先不急,江姑娘和绮罗丛两位还等着我,我这就去接她们过来,先谢过桑宗主照拂了。”
“无需挂怀,那公子快去吧。”
朱桐御剑而去,剩下院子里头三人面面相对。齐子初一副洋洋得意,乐道:
“如何啊?青羊,以我此等演技,岂不把天底下的戏子们都比得自惭形秽了?”
李青羊被他这副模样逗乐,冲他竖起大拇指,道:
“好好好!继续努力!”
齐子初下巴抬得老高,一屁股栽倒在椅子上,和李青羊议论起朱桐来。桑榆只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笑闹,觉得李青羊自打认识了齐子初,越来越叫人讨厌了。可怎么心中那样气她,又却看着她笑得明媚若春风的一张脸,竟舍不得挪开眼去。
齐子初不动声色,将桑榆反应尽收眼底。李青羊和他闹了半晌。一抬头,就撞进了桑榆那双幽深的黑眸。她皱起眉头,回望着桑榆。桑榆收回自己目光,行至她身边,找补道:
“方才想事情想的出神,吓着你了?”
李青羊听他这样说,便也不多做追究,转头继续和齐子初聊起来。齐子初笑着,眼睛半望着李青羊,又半望向她身后的桑榆。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什么都知道。
桑榆叫他看得更不舒服,连道别都没和李青羊说,就转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