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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风穿玉阶凉如霜 公主孤影对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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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大人,我们将公主拒之门外当真不会有事吗?我看她身边跟着的那两个太监可是皇上的人。”

    木参坐在桌前,展开信纸写信,他道:

    “王爷临行前吩咐过,避免夫人跟宫里的人接触,那位盯得太紧,只怕有什么筹谋。这位献嘉公主八百年不来一回,偏挑了王爷不在的时候来,是何居心你我都说不准,还是不见的好。”

    木参研墨蘸笔,将献嘉公主来访一事尽数写在纸上,他一边吹干纸上尚还湿润的墨迹,一边冲小厮道:

    “去将那只专给王爷递信的信鸽取来。”

    他将信纸卷好塞进信筒,下人捉了信鸽过来,他便将信筒绑在鸽子腿上,出门将它放飞了。

    “且看王爷做何吩咐吧。”

    二人站在门廊上,望着飞远的信鸽,驻足立在原地。

    林婉清在马车里等了大半日,始终不见人再出来。晋王府门前的大道上虽没有沿街商贩,稍显冷清。可也还是有路过行人及达官贵人们的马车行驶过。众人看见宫里的车轿停在晋王府前,多少会指指点点议论两句。

    林婉清觉着这样下去也非良策,便又走下马车,着人去叫门。里边的小厮开了个门缝,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打量着外头几个人,讪笑道:

    “公主恕罪,这事儿小的实在是作不得主,公主何不先回去,改日我们夫人大好了,一定亲自去宫里请安。”

    林婉清还没开口,她后边跟着的那个伶俐些的太监就先说话了,只听他质问道:

    “你算什么东西,见了献嘉公主还敢不跪下回话。你们晋王府莫不是要反了?竟敢将公主拒之门外!还有没有礼法尊卑!?”

    那小厮似乎是被吓住了一瞬,忙在门内跪下来,道:

    “公主恕罪,公公息怒。这,这也实在不是小的能做主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私自开门请人进来。这会子外头行人不少,平白叫人看了宫里和晋王府的笑话,实在不妥。林婉清转头望望路上三两行人,只怕这样下去事情更加棘手,便笑道:

    “行了,你且关住门吧,我下回再来。”

    小厮听她这样说,忙如蒙大赦般连道了好几声谢,才站起来。林婉清身后太监急忙出声提醒道:

    “公主!皇上那边?”

    林婉清转身朝马车走,压低声音对他道:

    “急什么?难道现在让这些人看我们家的笑话皇上就高兴了?”

    她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坐定在马车里头,随着外头太监一声“走”,马车便晃晃悠悠踏上了回去的路。

    林婉清回宫之后天已经是傍晚,一回宫便又被带去了林有成跟前,她跪在书房门口,听见里边林有成正和妃嫔你侬我侬,半晌都不召见她。直等得她都犯了困,头一栽一栽地垂下去,又惊醒过来,赶紧整理自己跪姿仪态。

    只听面前木门吱呀打开,她偷眼抬头去看,见是周公公。她原以为周公公是来叫自己,却不想他直接略过自己就走了。

    林婉清抿唇隐忍,夜渐深了,书房里头的动静也小了。只见里头一闪,灯也灭了。又有几个太监背着身子开门出来,其中一个还险些踩了林婉清撑在地上的手。她慌忙缩回手,轻轻叹口气。

    四下彻底静寂下来,寒风刺骨,月光皎洁。风声穿梭过长廊,发出呜呜低吼。林婉清只觉浑身都已经冻得僵硬,热泪不住地涌出眼眶。可她不敢发出一声来,怕惊醒了身后台阶上打盹的守夜太监。

    何其可悲啊,空担着个公主的名头,却没一个人将她放在眼里。她自认为从小守规矩,明尊卑。她自认为自己所求的已经足够少,少到吃饱穿暖,也仅此而已。她极尽全力让自己在这偌大的皇宫变成一个透明人,可还是被这位记起来了。

    哭了半宿,痛苦在她心底化开,仇恨凝结于心。是否不争才是错呢?是否懦弱才任人欺辱?她母亲自小对她的教诲,她内心建立起来的观念,在这一刻倒塌崩散。

    她和母亲,十几载如见不得天日的老鼠一般活在阴暗角落里,换来的不是太平,而是如今逃不掉的当棋子当俘虏的命运。她知道自己必须依附于大树,才有养分生长。她知道她须得展露拳脚,展现价值,才能得一二分看重,她和母亲才能有一席之地。

    已入穷巷,如今躲是没用的,逃也逃不脱。她不如厮杀向前,冲出一条血路来!

    林婉清望着面前地板的双眼逐渐聚焦于一点,眼泪干涸在脸上,泪水挂在睫毛上结成了细小冰晶。她抬起头来,挺直了脊背,望向挂在天上的皎白月亮。

    年关早过了,春天已不远了。

    “二哥,别怪我,我也有苦衷。”

    直到天光熹微,周炳全又小跑着过来叫林有成起床了。他踏上台阶,远远看见书房门口跪的笔直的身影。不由得有些诧异,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慢了很多。

    那位平日里头胆小如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下人都能凌驾于她之上的庄静皇太妃,没想到她的女儿反而还有一两分骨气。换了旁人,跪了这一夜,只怕不累坏了,也早吓得不成样子了。她还能跪的这样端庄,仪态半分不乱,也是难得。

    周炳全打发了众人进殿侍候,趁着关门的空当低头去望林婉清的神色。见她虽脸上很有些惨败疲态,却也是眼神坚毅,只平视着眼前。这位怕跟她那母亲倒不甚相像,只怕以后不能再小看她了。

    林婉清听着里头收拾一阵子,终于,门一开,一双明黄靴子出现在她跟前。她双手举过头顶,以额头触地向林有成行礼。

    “参见皇上。”

    “咦?怎么婉清竟跪在这?竟没人来告诉朕。”

    林有成转身扫过周炳全,骂道:

    “一群废物,干什么吃的?”

    周炳全立马会意,颤颤巍巍跪下,向皇上和林婉清磕头,道:

    “皇上恕罪,公主恕罪。奴才蠢了,只见着公主跪在这,以为是公主想请罪来着,谁成想一回头竟忘了禀报这回事。”

    林婉清以面触地,扯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没有她这位皇兄的默许,谁敢这样将她晾在这,现在来装不知道,又有谁会信呢?

    她收起面上表情,抬起头来,道:

    “皇兄息怒,是臣妹未能完成皇兄的嘱托,自觉无颜面对,所以才特来请罪的。皇兄信重婉清,我却辱了这份使命,还请皇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经想好对策,这回定然不叫皇兄失望。”

    林有成笑笑,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谢陛下。”

    林婉清复又磕头以谢恩。林有成脚一抬,众人便呼啦啦地跟着走了,只留下林婉清一个人跪伏在原地。

    林有成行出院子,上了轿辇,忽的想起什么,冲周炳全道:

    “周炳全,安排下去。叫献嘉公主和皇太妃分宫别住,另,她们二人一向俭省,额外各自多赐几个人,照料好她们。”

    周炳全眼珠子一转,嘴上应着是,便退下去安排了。

    林婉清的双腿已经半分知觉都没有,她颤颤巍巍以手撑地爬起来,撑着路边的栏杆站起来将身子靠在上面。三两宫人在不远处洒扫台阶庭院,俱是指指点点咕哝着什么。她冷笑一声,这原本是见惯了的场面。她一个从没有过脸面的人,自然将来也不需要什么脸面。

    林婉清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宫,踉跄进了母亲的院子里。庄静皇太妃原本跪在佛堂里念经,听见外头下人一阵起哄,忙跑出来看。见到是自己消失一天一夜的女儿,一颗心方才落下来,忙冲过去搀扶着她进到屋里。

    皇太妃本还想问什么,却不想林婉清身子一沾上床就昏睡了过去。这一天一夜,思绪一刻不停。惊惧恐慌,紧张无奈。她着实是累到要死了,昨夜的风那样刺骨,那样寒冷,都不及她皇兄的一声冷笑来的瘆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她又何尝不知道当今圣上并非什么圣明贤主,可这个选择并非是她能做的。

    林婉清睡梦中也不得安生,满身冷汗惊坐起来,就看见母亲在她床前哭得伤心。见她醒了,庄静皇太妃扶上她的肩膀,轻轻擦拭她额间冷汗,叹道:

    “孩子,你命苦啊。”

    林婉清恍然转头去望母亲,嘴唇惨白又发着抖,她开口问道:

    “母亲,怎么了?”

    庄静皇太妃掩面哭泣,半晌才开口道:

    “皇上传下旨意来,要你搬去杏帘宫住。说是等你醒了,即刻就走,东西已经被人搬过去安置了。”

    林婉清闭上眼睛,昏睡前的记忆一瞬间冲进脑海。好啊,他下手还真是快,这是唯恐她会反悔,一点退路都不给她留了。皇太妃止住了哭泣,凑到她耳边悄声道:

    “他将我们的人全换了一遍,另加进来几个,现在已经到了。我拦不住,也不敢说什么,不知道那几个可怜的丫头叫他打发去了哪里。”

    林婉清叹一口气,泪水夺眶而出。她回握住母亲的手,道:

    “母亲,你保重。”

    话罢,她拭去脸上泪痕,动作麻利地下榻,给母亲磕了个头,转身潇洒出了院子,奔杏帘宫去了。

    甫一到了杏帘宫,她就看见院里的两个小太监,正是当日去拜访晋王府时跟着的那两个。满院子收拾的人见着林婉清进来,俱是跪下行礼,她只淡淡抬抬手,示意众人起来,方道:

    “备轿,去晋王府。”

    那个机灵点的太监名叫云进宝,他听见林婉清这么说,抬起头去打量她。只见她经过昨日一事早已经狼狈不堪,身上浅白色衣裙因为久跪布满褶皱,还零星有几块脏污。发髻松散,面上脂粉斑驳,眼下乌青一片。他不禁开口问道:

    “公主不先梳洗收拾一番吗?”

    “不”

    林婉清面上坚决,开口道:

    “要什么脸面,就这样去。你们二人不必再跟去,你们若去了,难免让他们府上的有戒心,就给我带两个丫头就行了。”

    云进宝眼睛咕噜一转,讪笑道:

    “全听您的吩咐。”

    这一回,林婉清只乘了个朴素轻巧的小轿子,带着两个丫鬟往晋王府去了。临到晋王府门前,她掀开帘子吩咐道:

    “不去正门,去西边那个角门。嫂嫂的院子在西边,我们只去敲那个就行了。”

    李青鸾听见丫鬟报献嘉公主到的时候,正坐在厅里喝茶。她有孕已足五月,肚子已显怀了。她面容比起先头圆润了些许,不再是脸上没半两肉的瘦削样。听了当时太医的嘱咐,一直安心养胎,加上林无相那边每日一封亲笔手书的信传过来,倒也宽了她的心。

    “献嘉公主?”

    李青鸾搁下手中的杯子,疑惑问道:

    “她是何人?怎么会突然来拜我?”

    虽她嫁到王府来时日已经不少,可宫里的人说实话并没怎么见过。即便是王爷的生母皇太后也只是见过两三面,其他人就更休提了。今日这位献嘉公主来的突然,她倒想不通是所为何事。

    香兰忙抢回道:

    “夫人,献嘉公主是庄静皇太妃之女,二人在宫里头并没什么存在感,这位献嘉公主和咱们王爷也没什么过多的交情。如今突然造访实在是奇怪,夫人不如回拒了她?”

    香兰是从小长在王府里头的家生女,母亲也是先头里跟在太后身边的嬷嬷,对于宫里头的人情世故最是了解不过的。李青鸾听她这样说,复又向着回来报信的丫鬟问道:

    “她是怎么说的?作何表情神态?”

    丫鬟忙答道:

    “公主看着倒有些狼狈,神色间多有踌躇。她一时说求见夫人,一时又想走,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李青鸾沉思片刻,又问香兰道:

    “这位皇太妃的为人如何?献嘉公主又如何?”

    香兰面上是几分讥讽的笑,她道:

    “她二人是宫里头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一棒子打不出来半句话的人,她母亲庄静皇太妃怕极了皇太后,久居深宫不出,贼眉鼠眼的很是不痛快!”

    “既如此,或许这位献嘉公主来见我,可能真有什么事想与我商量。宫里头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少,怕也没个人说两句知心的话。我空担着嫂子的名头,平日里没有关心过她们半分,如今既然找到这来,再不过问,也着实说不过去。你就去将人请进来吧,我自会斟酌行事。”

    小丫鬟得了令,颔首答是,便出去角门那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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