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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刚毅跳脱二将军 白面王爷不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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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无相一干人等融进了边关队伍里头,李江恂远远看着几个将领打扮的人出来拜见了他。只这几个人都是常年在外打仗的,见着这么个白面王爷着实不将他放在眼里,只面上走个过场,送他进了帐子。

    边关人多,李江恂并不能靠到近前去。他找了处洼地山林,独自在林间歇息。看着如今这般情形,暂时也倒打不起来的。他之前担心林无相路上会出什么意外,半点不敢错眼地一路跟过来。如今看清了边关境况,心里也稍稍安稳些。

    如今就算是要打,也得和戍守边关的将士们细细商量过了,这也需要个十天半个月。李江恂一路风尘仆仆跟过来,已是万分狼狈了。也就先就近去找个镇子,好歹收拾休整一番。

    这边林无相下榻了军营帐子里头,世昌扶着他坐到软榻上。他伤势在来之前本也见好了,可一路舟车劳顿,不得休息,伤口竟又开裂出血了。

    “王爷的伤势无碍吧?”

    戍边大将军高统携副将燕忠及一干人等拜过,高统上前一步,关切道。

    “不妨事,你们守卫边疆十余载,辛苦了。我头一次来这,还得向你们请教,你和副将留下来,其他人就先下去吧。”

    燕忠看了看其余人等,和高统交换了个眼色,众人齐答是,闲杂人等便退了。

    “二位是我们中元国的英雄。”

    林无相从椅子上站起身,抱拳拜过二位,高统忙过去搀住。

    “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煞我们了。我们戍守边关,本是职责所在,领了朝廷的俸禄的,可不敢称什么英雄。”

    “世昌,给二位将军摆座。”

    世昌忙摆了椅子放到两人后头。

    “二位请坐。”

    两人一拱手,答是,这便坐了。高统生的比常人都要高大许多,面容粗犷刚毅,方脸小眼,宽鼻阔耳,生的就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副将燕忠却身型瘦许多,黑发简单高束脑后,脸型瘦长,额前碎发不经打理,倒像个道士的模样。一双丹凤眼黑亮亮地,犀利浓眉,鼻窄而高挺,唇薄而锋利。他脸上总是淡淡的,自从一见了面就不做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什么。

    世昌在几人边上置了桌椅,桌上摆笔墨纸砚,他端坐于桌前,手上执笔,只把两个将军看得不明所以。

    燕忠目光不敢直视王爷,只淡淡瞟一眼,却锐利盯住了世昌。他半辈子守在这边关凄凉地,想来繁华京城是养人的,连个男人都生的这般白皮嫩肉,细致入微。世昌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抬头回望过去,嘴角微抬,冲那人点点头。

    高统开口问道:

    “王爷这是?”

    “高将军,如今我既来了这,也就不必做些欲盖弥彰稀里糊涂的事,我自然也不愿跟你们说什么虚假客套话。这场仗打或不打,如何打,又如何打赢,你我心中都该有数些。”

    两人听完这一席话,只做不语。高将军面上是几分客套又有距离感的笑。燕忠则是收回目光微垂了头。

    “若能有其他办法,不让我们边关将士们白死,我自然愿意尽全力去避免这场闹剧。可如果必须要打,我也得确保我们保住边疆这道防线。”

    燕忠头垂地更低了些,掩饰住嘴角一抹讥讽的笑。他私心里觉着,若你晋王爷真心把边关将士们的命当回事,痛痛快快娶了那劳什子公主不就结了。你们皇宫贵胄,玩那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本子唱戏,却要边关将士们十几载辛苦白费。

    说什么不愿说虚假客套话,如今这做派,可不就是最嘲讽的吗?他倒觉得王爷这顿打,挨得好!他生来富贵荣华,哪里体会过一日复一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心惊胆战之苦。他要演那出话本子,却要无数边关将士来陪葬。最好上边那位是真的厌弃了他,便要他为他的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也不算让戍守边关死无葬身之地的弟兄们死不瞑目了。

    “王爷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统答道,又转头冲着做记录的世昌点点头。

    “先谢过高大将军了。如今我军共有多少人?敌军又有多少?近日才拒了婚,可有异动没有?”

    “回王爷。如今我军不算上跑马传信,后勤打理,或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总不过三万人。如今边关吃紧,后边供应一应粮草药品总是不够及时,所以或病或死在多数。敌方情况尚且不明,只知道常在驻守的在五万左右,也勉强势均力敌。可若是传过去退婚的消息,怕他们也是要增兵加援的。天启国土面积不如我国,可小却有小的好处,他们的各处军设根据地都密集,聚在一起。若真要点兵过来,怕也是几日时间就能杀将过来。到时……”

    “不知道王爷此次过来,圣上怎么说?有无增派兵将粮草之意啊?若只凭我们一干人等,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啊。”

    那边燕忠却开口了,几句话转了几个弯,颇有嘲讽意味。

    林无相并不与他计较,只诚恳解释道:

    “还请二位放心,我已求了南楚借兵过来,点了五万大军已在路上。若我中元边境陷落,他必定麻烦,所以今次便联合起来,只做尽力而为。至于军需粮草,来之前我也做过调查,是有人在朝中上下勾结,上欺天子,下坑百姓,又克扣你们。这个只以后慢慢去查,去告。今次先解了这一场仗的燃眉之急是要紧,我需要你二人点出百余人,十人一队,各个都得是你们信得过的。来我这找世昌领了银子,分派去附近各个庄子里收,即便是麻烦一些,也先这么办吧。这几日是我们最后的喘息之机,务必能做多少准备便做多少,还请二位能配合我一二。”

    高统听完这一席话,眼中泛起点点光芒,那边的燕忠也抬起头来,似乎想从这位白面王爷脸上看看这席话几分真几分假。

    他们戍守边关十余载,被克扣粮草军需已不在少数。只看着身边的士兵们病的病,死的死。先头还报过,无数封请柬书统统石沉大海。无人去管他们的死活,只被天家扔在这里,心也就一天一天沉下去了。

    如今因为着晋王爷坚决不和亲,又要他们这群老弱残兵应战,如何战?等了这许久,没有半封军令传过来,没有增援,没有补给,只等来了这么个被打得下不了床走不了路的王爷。

    他们深知开战那天,也便是自己的死期,心中无限悲凉,恨毒了天家。

    可如今,这位下不了床走不了路的白面王爷,却说他叫了增援,又从自己私库拨了银子去给将士们补给物资。若他此话当真,虽说不上是必胜,可却也有了挣扎的机会,有了一线生机。

    “感谢王爷体恤将士们,明日我与燕忠便点齐了人马,供王爷使唤!”

    高统这话说的恳切,倒有几分真了,似是怕王爷反悔一般。他拉了燕忠,二人齐齐跪在地上。

    “王爷车马劳顿,还请好生歇息。我二人这就回去拟出个单子来,再来回了王爷。明日一早便出发,争取尽早安排妥当!”

    “也好,那就劳烦二位了。你们二位先起来,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代我送一封信给对面的岳大将军,就说我想单独见见他。若此事还有回旋余地,也不必让众多将士们白白牺牲。”

    “这……只怕王爷有所不知,岳广此人一向是固执己见,怕就是王爷见他,诸多风险不说,也是说不通的。”

    高统脸上尽是迟疑之色,这许多年与天启的戍边大将军岳广打交道,早已深知对方脾性。他罔顾两军按兵不动,多次挑衅试探。若王爷单独去见,只怕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我虽伤着了,可倒还能自保,先时师从幽冥,也有些身手,这并不需担心。高将军只管帮我传信吧,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愿看将士们枉死。”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齐齐答是,便退出了林无相的帐子,回了将军的帐子里头。

    高统提笔点出了百余人,各个分成了十人一队,又安排好了各个去的庄子,叫来人拿去上报给王爷。做完这些,高统长出一口气,问道:

    “我们派去的探子回来没有?”

    燕忠正兀自摆弄着高统帐子里一把挂起来的弓,听见这话便转身踱步到桌前坐下了。

    “还没回来,算着去了已有半月有余。距离约好的时间已过了五六日,怕是折了。”

    高统叹一口气,揉着发紧的眉心,继续道:

    “如今风声渐紧,他们防范的严些也在意料之内,就不必再派人去了。如今瞧着,这晋王爷倒不似你我先前猜测的那般,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哼!我倒不敢对他们家的人抱什么期望了,再瞧瞧吧。”

    高统瞪一眼口无遮拦惯了的燕忠,起身掀开帐子向外看了几眼,确认没人以后将帐子拉紧了些。

    “如今王爷来了,你说话合该多注意些。”

    “是是!高大将军!”

    燕忠揶揄道,面上却没半分悔改之意。他把玩着桌上一个茶盏,继续道:

    “刚来一两日总是要做做样子的,过几日见情势紧张了,说不准就要收拾行装打道回府呢。到时候丢下一堆烂摊子还不是你我拼死去扛?他与那位再如何都是打虎亲兄弟,逃便逃了。你我,逃与不逃,不都是一个死么?”

    “我倒觉着这回不一样,说不准你我命里这一劫,能靠着王爷安然度过去呢?”

    “怎么就是你我命里这一劫?我的高大将军,你跪久了合该偶尔起来站站才是~这祸事因他而起,自该有他去灭,怎么说是你我命里该有的劫呢?”

    高统听惯了燕忠的挖苦毒舌,倒也不跟他恼,知道他不过是真性情,只回他道:

    “天启近些年来一直不老实,怕也不能是一桩和亲就能平息他狼子野心。这一仗或早或晚都要开打的,你怎么一向开阔,却在这个梗结上绑死了?”

    “就算是要打,起码拖个三年五载,等我中元恢复些元气。到时粮饷充裕,招兵买马,才是良策啊。”

    “这世道,这情形,怕也只是一日败似一日了……”

    燕忠也作沉默了,他又哪里来的这不知所谓的期盼呢?是该怪一个人,可能怪谁呢?怪不闻不问的朝廷,怪上下连结的官员,怪天启的狼子野心,这也都怪不着,也只能是怪一怪这个拒了赐婚的王爷了。

    二人正作沉默,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报!高大将军,晋王爷身边的小厮世昌求见。”

    “快请进来。”

    二人站起身,又挂上了虚伪笑脸。

    世昌手里捧着个匣子掀帘进了帐子,向二位将军福了福身,道:

    “拜过高大将军,燕将军。二位递过来的名单王爷已过了目,他信你们二人定能将事情办的妥帖,于是差我过来将一应银票给两位将军送过来,二位看着安排就是了。”

    世昌将手上的小木匣子递给高统。

    “臣感恩王爷信重,定不负王爷所托。”

    两方互相拜过,世昌开口道:

    “如今王爷一路劳顿,伤势反而重了,身边不能没人,我就先告退了。军粮供应等事,就劳烦二位了。”

    二人送世昌出了帐子,回来围在了小木匣子跟前。燕忠坐在案几上,看高统鼓捣匣子,漫不经心笑说:

    “晋王爷身边这个小厮,不说我倒以为是个丫鬟了。咱们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界,连个女人都长不出他那样水灵的脸。这就罢了,连走路都诸多讲究,说话也像个百灵鸟似的,真真有趣!”

    高统心思不在那边,也就没搭理,只专注将木匣子打开来,见里边平平整整地摊着一摞银票。

    高统拾起来一张扫了一眼,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

    燕忠见他如此反应,忙抢回来瞧。

    “黄金一千两!?”

    他哈哈大笑起来,兴奋地将匣子里的一摞全数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翻过去看。

    “黄金一千两!一千两……一千两!全都是一千两!”

    “这!晋王爷怕是将他的府邸都搬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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