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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万相台遇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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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林无相的书房,李江恂扶着姐姐进了屋。林无相正趴在紫檀木荷花纹床上,只着中衣,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云水蓝锦被。

    他竟不似昨天看见的那副萧条模样,头发仔仔细细地束在发顶,戴了个蓝田和合冠。面色看着竟也好了许多,脸上多少有了些血色,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看着倒反常。此刻他床前摊了一本书,正专注地翻着。

    “王爷,夫人和李公子来了。”

    “无相,你可好点了吗?”

    李青鸾走到床前蹲下身,轻轻将林无相鬓边的碎发掖到他耳后。

    “我好多了。”

    话罢,他竟笑了,这着实叫李江恂惊了一惊。他觉着这次回来见到林无相,这两天在他脸上看见的表情可比之前一年加起来都多。

    “幸而你来了,不然我总要担心你怎么样。平日里叫你调理身体你总不听,这就病倒了,以后可得好好吃饭了。”

    两人只顾着说些体己话,并不管身后的李江恂。

    “李公子,请吧。”

    那边世昌冲李江恂比了个请出去的手势,李江恂也就步伐凌乱地出去了。

    和世昌在厅里坐下,李江恂自顾自倒了杯茶喝。

    “公子,你昨夜一宿没睡,现在就不必管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再走也好。”

    李江恂点点头,思索片刻,凑到世昌耳边低声问道:

    “昨夜里我还听说他忽闻噩耗呕出几口血来,怎么今日里却竟是好多了?”

    世昌眸光微动,敛眸抿唇,半晌才道:

    “王爷知道夫人定是要来的,昨夜一宿也没睡着,一直咳血不止。今早就出去请了妆娘来,想了个法子让自己看着精神些,好让夫人放心。李公子,此事你可千万不要泄漏半句啊!”

    李江恂点点头,也没什么话要说,只作了简单道别就起身回去了。折腾了一宿,即便外头是天光大亮,照样不耽误李江恂倒头就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起了之后,李江恂收拾了几样东西,去书房辞过姐姐和林无相,就御剑走了。

    飞出去约莫十条街,李江恂挑了个小巷子跳下去,随便找了间客栈下榻了。他打算只等着林无相出发那日,稍稍跟着照看一二,陪他去这一趟。若有危险能及时搭把手,若能平安归来,他就自己去领罚。是打是骂,任凭差遣!

    闲来无事,李江恂便又摇着扇子作从前纨绔子弟装扮去了茶楼,听听香兰嘴里那群杂碎是怎么嚼舌根子。

    当初姐姐嫁入王府,是先帝才去了不到半年,也是国孝期间。之所以筹备了那么久大婚典礼,也是因为着他那会叫打得下不了床。只是那会子他和二姐看不上他,大姐还沉浸在丧父悲痛之中,他们丝毫没去探问一下,恐怕也像这次这么重吧。

    这倒也是,先前因为娶大姐,这回又是为了大姐拒和亲。若他真是战死沙场了,就姐姐那个性子,只怕要恨透了她自己。

    甫一坐下,就听见四面八方无一不是在讨论这起新鲜事儿。如今太后殁了,上下官员都起早贪黑去宫里哭丧磕头走流程,只他一个没到。于是又被安上了一个不孝的名头,说是老太后白疼了他一场。

    从前林无相的名声好到什么地步,如今就坏到什么地步。风向竟诡异地一边倒地谩骂嘲讽,恨不得他立马战死沙场了才好。这其中不必去考虑他是否被打地下不了床,不必去管他是否才是那个刚失去母亲的人,只将所有脏水泼到他头上,为国家的没落找个荒诞的借口。

    李江恂只觉得悲凉,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林无相从前的建树自然不是为了留得一个好名声,可一辈子忧国忧民,却换来的这么个下场,是否太过残忍?

    他不敢贸然说什么,恐被人认出来。只是就这样听着,也听得他拳头捏紧了松开,复又捏紧。一个好人不该是这么个下场,这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只这么一件事,前面所有好事都可以推翻作视而不见。

    他并未担什么要职,从小还被放到了仙门里头。只是空比别人多了点富贵,生在了皇宫里。他一辈子忧国忧民,却并没什么话语权,只能尽绵薄之力,能帮多少是多少。

    可他也先是个人,才是晋王爷。不过想要遵守承诺,不过是想要过清净日子。正如李青鸾说的那句“他生在皇宫贵胄家,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就这么晃荡着,日子也很快就过去了。李江恂并不知道卫因是怎么报给先生和大师兄的,总之,朱桐给他的那个物件并没传过来任何信息,寂静得很。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太后仙逝之后的这一个月里头,不管是宫里宫外都换了副样子,萧条又安静地紧。却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晋王爷奉召,带了小队人马踏上了前往天启边境的路。

    龙椅上的那位,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死么?如今太后也没了,更没人能拦住他丝毫。好一个醉里剑仙!好一个无情帝王!

    李江恂站在晋王府两条街外的逍遥塔顶上,远远地望着人群中被人搀扶着,正和姐姐告别的林无相。他瘦了许多,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姐姐又哭了,拽着那人的手始终不舍得松开。

    林无相率先转头,踏上马车,一气呵成。李青鸾想再追上去,叫木参挡住了。李江恂双手紧紧捏着白玉石栏杆,双手指节已泛了白。且再等等,他会平安归来的,且再等等……

    林无相一行渐渐行出了巷子,拐了个弯上了官道。李江恂又恋恋不舍地望一眼哭得直不起身子的姐姐,一拳实实在在地砸在石头栏杆上。一个转身,几个纵跃悄悄跟上了队伍。

    兴许是顾着林无相的伤势,队伍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只一路向西晃晃悠悠地行进。出了朝歌城便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队伍便在林里安扎休息。月朗星稀,李江恂挂在树梢上,能远远地望见北边的幽冥山。

    他斜躺在一处略粗壮些的枝桠上,回想起来和卫因在幽冥的每日一架,先生的训斥,大师兄的教导。如此一回想起来,自打跟着大师兄去桃夭自宗里偷跑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没回去了,不觉有些思念。

    这一个多月,是接连不断的麻烦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掌控不住的方向急速转变,一个风波未平,下个麻烦已至,只叫人马不停蹄不得安歇,又似乎也是于事无补。

    想起这个,他倒好奇上回去绮罗丛,那位方宗主嘴里夺舍而归的楚子期如今处理得如何了。虽有末世传闻,又有大法师口中的大浩劫,可现下终究也是风平浪静,不见有一丝波澜。难免叫人不信那起子传言,总抱着一点侥幸。

    或许只是大旱天灾,人心惶惶,编出来唬人的吧。李江恂如是想着,抱着树枝进了梦乡。

    第二日,他险些从树上跌落。只感觉怀里一空,惊吓之间猛然睁开眼睛,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那边安营扎寨的队伍已收拾好行囊,准备继续行进了。

    李江恂从怀里掏出来个干粮囫囵吞了几口,这才稍微清醒些,跟上了队伍。

    就这样走了约莫四五日,四周已是极为空旷了。李江恂只敢趴伏在土堆后头远远跟着,见着林无相竟是进了一处很是宽阔的山洞,在里头耗了半个时辰才面色不善地出来了。

    他心里颇有些好奇,只想进去一探究竟,可又怕跟丢了队伍。李江恂甩出佩剑,飞到半空中朝西边望了望,已经能看见边境处密密麻麻的行军帐篷。这一段距离并不算远,他既不会跟丢,有情况也能及时赶过去,便打算去山洞里探探再去不迟。

    待林无相一行走出一段距离,李江恂起身掠进山洞。进到洞里,更觉得里边空阔异常。山洞内壁正对着的这一面,是一尊高耸看不见尽头的佛像,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两边两面墙上嵌了大大小小的佛龛,大的有半人高,小的只有拇指大小,总有上百个那么多。密密麻麻地聚在山洞里,让李江恂起了一层冷汗,觉得诡异非常。

    只是一个个看过去,这些佛像都不似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富态圆润,而是风格各异各有千秋。若说是佛,倒不如说是众生百相,只是被如同佛龛一般雕刻在这里。

    他晃过一处女像,只觉眼熟,便走过去细细观摩起来。此女脸庞盈润,柳眉轻佻,一双狭长桃花眼作漫不经心,薄唇似挂着一抹冷笑,只让人觉得像是活人站在跟前。

    女像着一身绛红蝶纹刺绣纱衣,并没佩戴什么首饰。只手腕上戴了个湖水蓝叮当镯,手上抱着一个黑色布包,布包上绣了不知是什么图案,有古字,有各色形状,包上又落款一个“惠”字。

    石像下头刻了两行题字:盛年妖艳浮华辈,不久亦当诣冢头。一去无还期,千秋万岁无音词。

    李江恂一时琢磨不透,便转身一个个看过去。各石像有男有女,有的笑,有的泣,有的怒,有的悲。形容动作各不相同,却又活灵活现,只像是真人站在眼前一般。

    “你果然来了。”

    李江恂正看地出神,却自他身后骤然响起这么一句,将他惊地心都要跳出来。

    他转过身,看见一位眉须皆白的老者,他身高只及李江恂胸前,拄着一把拐杖。他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抚着长胡子自阴影处走出来。

    “你是何人?”

    “你我一面之缘,何必知道姓甚名谁呢?”

    老头儿走到近前,绕着李江恂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将人打量了一遍,自顾自地点着头。

    李江恂叫人看得心里发慌,连连退了数步,再往后便是洞口,他这才停住脚,面色惊恐地望着那老头。

    “瞧着,我方才的赌约是赢了。只是不知,到哪天你这人物才能上了我的万相台。”

    李江恂被这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打地一时头脑发蒙,只顺着问道:

    “你方才什么赌约?你的万相台又是何物?”

    老头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是福泽深厚之人,他们前仆后继为你逆天改命。也罢也罢,我今日就再赌一回——”

    他抬起头,细看李江恂的面相,思索一番方又开口。

    “你们几个,各个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倔犟孽根,各有各的命数,都算是白枉费了心机!我便赌,你们几人兜兜转转,命里该得的,半分不少,半分不多。”

    话罢,他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几分讽刺,几分慨叹。

    “老人家,你何苦这样愚弄我。你既然说你我一面之缘,那也是缘,不妨解了我的疑惑。”

    老头一挥手,十分坚定地摇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你且去罢!前边还有大事等着你!”

    老头一闪身,就彻底没了踪影,只留下李江恂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山洞里头兀自恍惚。

    他再看山洞里头的这些佛龛,恍然间明白了那人所说的万相台是什么东西。可既然这些石头雕刻的东西都出自他手,为何他又说不知何时他才能登上这万相台?

    他口里来来回回倒腾着“你们几个”,“你们几个”又是谁?是他与林无相一干人等?这老头不知也和林无相说了什么,叫他那般脸色难看地出去。他又能使仙法来去无影无踪,恐怕也是个得道高人了,既是得道高人,怕他口里所说定有所指。

    只是他那一通不明不白的话语,是奔着叫他听不懂去的,再多思虑也是徒劳。既然命里该得的半分不多半分不少,他本也不是贪心的人,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只怕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他和林无相如今命要丢在这,若这是个躲不过的劫,他倒做不到似来之前那般潇洒从容。

    他一时觉着人定胜天,一时又觉着天命实难抗衡,只飞身出了山洞,向西飞掠过去找寻林无相的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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