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浮云集，春雷隐隐初惊蛰。夜雨霏霏，花卉抽新，梧桐树叶染凉意。
纹州大学的量子粒子物理实验室旁的操作间，日光灯仍在不辞辛苦地照明，空调微微作响，凉风阵阵。
祁霁和贺煜忱各自伏在屏幕前的案头一端，翻看实验报告。
她偷偷去瞟贺煜忱，只看到他专注的侧脸，正思考得很认真。
刚刚过去的30分钟里，她指出他屏幕上式子上的不对之处，他讶异地看着她，随即填进她所说的数字，十秒钟后，结果出现，祁霁正确。
系统立刻欢快地播报：“魅力值80，吸引力值90。贺煜忱认为：你好聪明。”
祁霁兴奋得差点晕厥，从心底升起的快乐将她冲上云霄，她大笑着跳起来大喊：“哈哈哈哈哈，姐姐我聪明的地方还多着呢！！！我就说我比他厉害吧！！”
“他打火机抛得就没有我高！泡他，手到擒来，指日可待！”
她本是想对系统说的。
却脱口而出，被贺煜忱悉数听去。
空气瞬间凝固。
贺煜忱扬起眼皮，淡淡地睨着她，饶有兴致地说：“什么手到擒来？什么比我厉害？”
救命，谁来救她，凝固的空气让祁霁手脚僵硬。
祁霁尴尬地傻笑两声，像个快要没电的机器人，机械地转身，背对贺煜忱，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
系统：“魅力值0，吸引力值0，贺煜忱认为你：很扯。”
祁霁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点三根香。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系统声音响起，此刻，在祁霁听来，犹如天籁：“开启强制时光倒流。宿主请做好准备。”
祁霁：“真贴心。”
系统：“谢谢宿主夸奖。”
白光闪过，祁霁回到指出错误之前。
这一次，她决定猥琐发育，坚决不浪。
她指着屏幕，歪着头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觉得这里有点问题。”
贺煜忱的目光随着她所指看去，正是他一直卡壳的地方，他喃喃自语道：“我也觉得这里有问题，但是数据是来自以前的实验，我个人觉得不应该。”
祁霁抿了抿嘴唇，典型的贺氏自信。
她感谢这样的贺煜忱，他在这一点上的自信给了她把握，让她可以继续引导他说：“是你自己的实验数据吗？”
贺煜忱摇头，沉吟半晌，说道：“我和许昂一起做的，这部分的数据来自他。”
许昂，熟悉的名字。
祁霁定定神，进一步启发他，“量子叠加态有限定条件的，我们要不去翻一翻当时的实验报告，也许数据记录有问题？”
贺煜忱颔首，走到案头前，点开电脑里存储的文件。
他一向习惯所有纸质文档除了留底纸质以外，都会再电子备份，他在电脑文件夹里翻找。
时间久远，他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做的实验，只能盲目地在所有实验报告里翻。
“我来帮你吧。”祁霁拿出u盘，晃了晃。
贺煜忱欣然同意，拷贝了一部分报告给她，两人一人一台电脑，各自伏在案头两端，认真翻找。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实验室静可听针落。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扫描字，祁霁看得腰酸背痛，头昏脑涨。
就在祁霁忍不住想直接抖落问题的时候，贺煜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找到了。”
祁霁赶紧走过去，手撑着桌面，伸着脖子认真地看着数据。
扫描的实验报告看起来字迹并不是很清晰，笔画浓淡皆有，看起来有点费力。
祁霁不自觉身子前倾，头往电脑屏幕靠，高翘的马尾扫过贺煜忱的头，从他眼前拂过，发丝漏光，带着幽香。
祁霁仔细查看每一项数据，用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着。
贺煜忱滑动鼠标，帮她定位。
面前有了鼠标，祁霁收回手指，右手手指在桌上比划。撑着桌面的左手，和贺煜忱操作鼠标的右手，厘米之隔，只要轻轻一移，便可相碰。
一排看完，没有问题。
“这排好了。下一排。”祁霁眼神往下滑，鼠标也跟着下移，随着她的目光精准移动。
祁霁一直认真检查，除了移动的目光和比划的右手手指，姿势未改。
坐在她旁边的贺煜忱，视线从她的发丝间穿过瞥一眼屏幕，又扯回来快速看了一眼她的脸，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她睫毛长长，垂下又抬起，垂下又抬起。
她很认真。
贺煜忱的手机呼吸灯亮起，提示他有信息，他按住手机，倒扣。
在最后的结果那里，789写得很模糊，小数点和数字8有连笔，看起来很像789。
“这里！”祁霁兴奋地用右手手指指着画面，转头对贺煜忱说。
这一转头，她才意识到，她和他隔得有多近。
她的唇几乎快要碰到他的脸，他脸上绒绒的白色汗毛清晰可见，呼吸之间，毫厘之隔，眼神相融，暧昧丛生。
贺煜忱不置一词，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他的表情毫无波动，但丝毫未让，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认真查看她所指的地方。
祁霁猛地直起身体，拉开和他的距离，耳尖一抹红，隐在耳发之间。
系统：“你直起身干嘛呀？继续啊！”
祁霁：“继续个鬼。我脸红啊！”
系统：“脸红就脸红啊！让他看见又不会死。”
祁霁：“谢谢，我会死。”
系统：“回去！继续撑着去！继续勾他。”
祁霁：“不要。”
系统：“他闷骚啊！你忘了？你别看他一本正经，他已经乱了。”
祁霁：“really？？？”
系统：“脸上没表情，数据却很诚实。魅力值40，吸引值40。”
祁霁：“！！！！！！！勾！不勾不是中国人！”
祁霁俯身，将自己与他的距离拉得更近，确保他可以刚好看到她娇红的耳尖。
他的头发有清香，白衬衣上还残留着洗衣香味。祁霁只觉全身每一个细胞在这一刻都有了独立的心跳，每一寸每一毫都在蹦跳着紧张，后背一紧，汗水流出。
好热。
她先乱了。
祁霁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
“试试。”他撑着桌子往后一推，滑开滚轮，从椅子上弹起来。
祁霁躲闪不及，“哐”地一下，他的头撞上她的下巴，牙齿“咔”一声合上，整个大脑里都回荡着声音，堪比脑震荡，疼痛紧追其后，疼得她头晕目眩，眼泪立刻湿润了眼眶。
贺煜忱顾不得自己的头，慌忙道歉，“抱歉。”
“我，还不会死。你先去”祁霁捂着下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示意他先验算。
贺煜忱两步跨过去，重新输入数据，十秒之后，屏幕显示绿色，正确。
困扰他一天的问题解决。
他的眼睛亮了，回头去找引导他帮他解决问题的祁霁，只见祁霁趴在桌上，一动也没动。
贺煜忱心里泛起担忧，她确实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才会这样。
“我送你去医院？”他关切地问。
没有得到回音。
贺煜忱快步走过去，祁霁闭着眼睛，捂着下巴，没有任何反应。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脖子的动脉处探了探，还好，还好。
难道是晕过去了？
贺煜忱重新紧张起来，脱下白大褂，手伸到她的腿弯处，将她的一只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用力，将她公主抱在怀里，随后出了实验室。
出了门，贺煜忱才惊觉，天已经黑了，地上湿漉漉的，看来之前下过雨。
雨后微凉，怀中的女生似乎感到凉意，嘤咛了一声，头偏向他的胸口，左手抓着他的衬衣，往他怀里使劲拱了一下。
她的鼻息喷在他的胸口，热热麻麻，鼻尖偶尔碰到他的胸口，酥痒难耐，还有她不安分的手，揪着他的衬衣，胸前的领口被扯得低低的，冷风灌入，他在冷与热之间徘徊。
——
祁霁睁开眼睛，踢开被子，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不睡午觉还是不行啊，顶不住顶不住。年纪大了，果然身体不行。
尤其是在帮贺煜忱认认真真翻了那么久的实验报告，又仔细盯着屏幕查看数据之后，头都昏了。
等等，帮他看报告。
那身上的被子哪里来的？
祁霁猛地直起身，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在想什么)
蓝白相间的墙壁，黄色的门，门上还有一扇小窗户，妥妥的医院配置。
她扭头一看，床头贴着病历卡。
床号：纹州大学附属医院，急诊52床
姓名：祁霁
病症：无，睡着了。
倒也不必如此详细。
她赶紧环视一圈，真好，没有别的病人。要知道，附属医院，有很多同学来就医，一不注意成了素材，那可真是，啧啧啧，要换个星球生活。
门被推开，贺煜忱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醒了？”
祁霁挠了挠头，薅了一把刘海，眼神木然地说：“啊。”
他抬起手腕，时针指向9，说道：“两个小时。”
什么两小时？
系统在此刻响起，和他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你睡了两小时。”
尴尬让她爆发出生命力，她跳下床，背对着他，开始整理床铺，以此掩盖自己内心快要满出来的窘迫。
门口，贺煜忱背靠门框，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整理好床铺，祁霁手伸到脑后，发圈一扯，飞扬的头发散开，她甩了甩头，头发完全散开，顺滑又乌黑。
隔得不远不近，贺煜忱仿佛又回到之前的实验室，似乎已经感受到她头发拂过他眼睛时的感觉，好似又可以闻到她的发香。
祁霁把手拢在头发后，随意地扎好一个高马尾，手顺着马尾下滑，滑到身侧。
接着干嘛呢？她冻住了。
而此刻，贺煜忱贴在她背后的目光，很黏，很热，她感觉得到。
祁霁：“系统系统。”
系统：“我在。”
祁霁：“接下来干嘛啊？”
系统：“叫他一起吃饭，他饿了。”
祁霁：“饿了？他没吃吗？”
系统：“他等了你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