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不是没有伺候过
翌日清晨
姜烟到了膳厅很是意外,他竟然没有出门。
以往回来总是早早地到兵部,或者去顾府陪大长公主用早膳。
复折回小厨房,做了几道可口的小食。
她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昨晚没怎么睡好,昏昏沉沉地没什么胃口,低头默默地吃着早膳。
吃了两口小米粥后,正准备出门,却听见:
“你素日就吃这些?”
声音依旧冰冷凉薄,辩不出他是何意图?
姜烟身形一顿,探究的瞥了他一眼,
这些怎么了?
忙的时候,热饭也是吃不上的。
为了照顾他矜贵公子的口味,她还多加了两碟小菜。
心想怨怼:爱吃不吃,怎么还嫌弃上了!
嘴上却答道:
“将军要是觉得不合口味,可以回府上,母亲一定备好了不少您爱吃的,或去”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他鹰隼一般的眸子睨住了院子玄关的拐角处放着的那盆君子兰。
“这东西哪来的?”
语气冰冷不悦,满眼嫌弃。
姜烟听着头更加疼了,糟糕忘记让下人放到后院了,
咕哝一句:“我上树挖的。”
紧接着一阵冷笑:“姜大夫果然会养身,都会爬树了。”
姜烟一时语塞。
“我回来之前把它弄走!”
姜烟深知他揶揄人的本领,她是十成十的比不上他的。
没在说话,招手示意小厮赶紧拿下去。
心中低吟:
偌大的院子,竟然容不下几盆花草,心眼真小。
他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看不上眼的东西,从来没有让它存在的必要。
也不知道君子兰上辈子跟他有多大的仇,让他如此厌恶。
顾莫修见她没有反嘴,倒有些意外,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哂笑:
“又在心里骂我?”
“谁敢骂你!”
又?
这个字很微妙,微妙地让她有些心虚。
清眸打量着他的面色,心中困惑:
难道他昨日夜里没睡着?
“我让人把他们放在后院,不会碍你的眼。”
她越说声音越小,
“再说你也在府里待不了几日。”
“谁说我待不了几日?”
顾莫修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指尖蜷曲,散漫地叩击着桌案,审视着她。
姜烟微讶,难道他不去边城了?
而后又是一阵酸涩,
回不回去、留不留在邺都好似与她也没多少关系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你要是忍不了可以回顾府,或者去幽月馆。处处为家,处处家不是您顾二公子的喜好吗?”
顾莫修清冷一笑,起身站了起来,“我方才说差了,这一段时间不见姜大夫不单会爬树,心性脾气也是见长了。”
姜烟没在理会他的奚落,整个邺都谁不知道顾二公子的巧嘴,她何必自讨没趣。
净手后,小桃拿来了口脂,她指尖沾了少许,点涂在唇上。
顾莫修目光从她粉嫩的薄唇上划过,语气似有缓和:“你昨晚要说何事?”
姜烟指尖顿了顿,他果然没有睡。
夜把人吵醒,却又佯装熟睡,越想越觉得恼火,更是不想跟他多言:
“堂里很忙,回来再说吧!”
姜烟来到济药堂时,许多病人堵在药堂门口,她好不容易挤了进来,问了身边的碧草才知道。
临安痘疫严重,朝廷为了防止痘疫蔓延威胁邺都,征用民间医师,缓解御药堂压力。
济药堂原本人手就紧缺,方主事和几个大夫被征用后,人手更加不足,看着门口乌压压的病患。
她鼻尖开始冒汗,找了两个略懂医理的婆子,把病患按轻重缓急区分开来,复找了几个得力的大夫按照擅长科别为大家一一诊治。
她负责的病人看完已然是晡时。
膳堂早已停当,还好小桃出门前给她备了几块糕点。
她松了松口气,坐在诊堂的圆椅上,方吃两口,便看见车夫钱力急匆匆地从门口进来,见到她时躬身一礼,说是大长公主让晚间她回顾府一趟。
姜烟抚了抚疼痛的前额,心中有些烦闷,手里的点心顿时没了滋味,难以下咽。
顾府位于主街的左侧,是最靠近宫里的地方。
朱红的的大门旁两只醒目的石狮子,从白玉石的台阶上下来看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砖一瓦透着高贵,一步一卫都透着威仪。
大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嫡长姐,又是幼主的唯一血亲,怎么奢靡也是不为过的。
当年义城一战,父母战死,大哥不知所踪,她跟着祖母一路颠沛流离来到邺都,后来祖母离世,她辗转来到育婴堂,再后来她被顾府的老夫人收养。
在顾家与其说她是养女,其实就是一个大丫鬟而已。
老夫人念着祖母对她的恩情待她不错,但是身体不好鲜少问事,故而下人拜高踩低给她脸色看。
起初她还对顾府心存向往,后来见识到了人情冷暖后,便只呆在老夫人苍梧院鲜少出来。
生逢乱世,寄人篱下,越是不打眼越好。
可谁也没想到她后来会嫁给顾莫修,成为这显赫高门中的夫人。
姜烟刚进大门,便看见长公主一身明黄宫装,头戴三头凤钗,雍容华贵地在跟几位夫人闲聊。
“给母亲请安!”
她欠身请安,
“各位夫人好!”
坐在上位的大长公主瞥了她一眼,佯装和身边的夫人聊天,丝毫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月中是个好日子,夫人真真是有福气呀,两年抱了两个乖孙孙。”
“是呀!是呀,我等都眼馋死了。”
另一个身着碧色的夫人附和道。
坐在大长公主右侧的慕夫人一直没有开口,看到还跪在地上的姜烟,深知为人儿媳的不易,
笑着开口道:“谢姐姐得了孙孙我本是羡慕的,当我最羡慕的确实另有其人。”
几位夫人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以待下文。
只见慕夫人起身对着大长公主一拜:“那我就斗胆一说了。”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最羡慕的当是大长公主殿下了。”
“大长公主出身皇室,顾大人对大长公主鹣鲽情深,前几天我家大人说顾大人总是行色匆匆的,问了才知道,顾大人是为了下朝之后亲自去碎玉斋给大长公主买点心呢。”
大长公主闻言,一脸娇羞:“你这泼皮,怎得如此口无遮拦!”
慕夫人见大长公主脸色稍悦,又继续开口道:
“我可并虚言,且大公子入太傅,二公子拜安夷将军,深得陛下信任。顾府上下和睦恭顺,大长公主才真真是令人羡煞!”
大长公主面上娇羞阻止,实则心底如金斗熨平了一般身形舒畅,就连看到跪在地上的姜烟也顺眼了许多,便叫了她起身。
众夫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相继离开。
送走后,大长公主恢复了往日里倨傲高冷的模样,开口道:
“你出身原就比不上邺都这些贵女,素日更要谨言慎行。”
“虽说圣上推崇新政、女子主事,但你始终是我顾家的人,如今修儿已然回来,本宫不求你多上心,但济药堂还是少去,整日和一些贩夫走卒混迹在一起,丢了修儿的颜面。”
姜烟低头,没有辩白。
说多错多,到最后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淡淡地回了句:“是!”
这些话她每次回顾府都要听上一遍,耳朵都要起茧子,大长公主讲了这么许多遍,竟然也不厌烦。
她从第一天入顾家的时候,她就知道长公主看不上她。
记得小时候她与人发生冲突,她永远记得大长公主当时说的那句话:
一个乡野的卑贱之人,如果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她饶是站在我顾府的大门口,本宫都觉得晦气。
而就是这样她看不上的卑贱之人,竟然进了她顾府的大门,嫁给了她心爱的儿子。
可笑!
可悲!
大长公主看她还算恭顺,不想多再费口舌,打发道:
“回的时候把赵婆子和四个丫头带上。”
姜烟抬眸刚想反驳,将军府不缺人手。
上位的声音又传来:
“你也就罢了,如今修儿回来了,他从小锦衣玉食,你又不懂伺候,难道还妄想让他服侍你吗?”
姜烟心说:又不是没有伺候过。
但是这些她不敢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出口。
赵婆子带着四名丫鬟上前行礼,赵婆子约莫四十多年岁,膀大腰圆,身材魁梧,说话间脸上的横肉颤抖,完全一副厉相。
是个出了名的有手段的,以前在顾府的时候她也领教过。
四个丫头也是环肥燕瘦,个个唇红齿白,各有千秋。
尤其是粉色长衫那个,长相清丽身材妖娆,声音呢喃的听着她都觉的好听。
姜烟搅着帕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大长公主真是费心了,
如此美艳生香!
也不怕把顾莫修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