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九条望月又做梦了。
这是她来到高专后第一次做梦。
她身处一片虚无的汪洋，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之中，她步伐轻飘地如飞一般地越过层层迷雾。
过去九条望月从未离开过这片地方，但这一次有所不同，她来到了尽头，手小心翼翼地触碰边界线，竟然穿了过去。
她大胆向前一跨，瞬间天昏地暗，周围嘶吼声、尖叫声不断，九条望月仿佛身处地狱的业火之中，目之所及皆是熊熊大火。
但她却感受不到灼烧感，只有微微的苦涩闷在胸口。
无路可走，赤脚的她觉得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她不顾危险，一步一步踏在火焰上往前走去。
她走啊走啊，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最后，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两道人影仿佛注意到她一般，转过身，奇怪的是，九条望月只能看到两双蓝色的眼睛，一双冰蓝如雪，一双璀璨如星。
她朝着人影的方向走去，两道人影好像在指引着她往别的地方走。
眼看离人影越来越近了，突然他们像断了线的风筝，“咻”地一下飞走了。
比翼双飞的样子让九条望月出奇地愤怒，还有绝望，仿佛他们背叛了她。
她是如此努力地追上他们的步伐，可还是被远远落在身后，望尘莫及。
苦涩到反胃，她此时只想要原地呕吐。
干呕了几声，眼前的火焰又幻化出两道身影，是刚刚的人吗？
不是。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交织在一起，以极度扭曲的姿态，在火焰中融化成细长而又黏稠的黑色长条，嘶哑地叫着：
“为什么，我的孩子。为什么，杰。为什么要杀死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三个字以极高的音调和频率刺穿她的耳膜，搅动着她的大脑。
她难受地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出人意料地，一双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捂住了她的双耳，隔绝了钻心刺骨的声音。
九条望月抬头仰望那双手的主人。
黑色的长发从两侧滑落至她的脸颊，下颚线流畅，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下巴与颈部的交界处喉结微微凸起，线条明显而又力量感。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后低下头，露出他标准的凤丹眼，深紫色的瞳孔倒映出一脸茫然的九条望月的鹅蛋脸。
“是你做的吗？”男人魅惑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真是奇怪啊，明明他没有张开嘴。
这声音好熟悉，感觉在哪里听到过，可是九条望月就是想不起来。
男人叹了口气：“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九条望月这样说。
男人微微睁大那双凤眸，喃喃道：“只看到我吗？”
九条望月有些不解，他那一张俊脸直接怼到她的面前，而且双手还控制着她的头，她还能看到什么啊？
男人讪笑，巨大的一只手遮住了九条望月的眼睛甚至是脸，让她有些窒息的感觉。
“不要再看了，你们都是骗子。”
九条望月在窒息中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呼吸，背部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黏糊糊的汗水。
她果断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的她根本睡不着，反倒是意外地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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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现在又趴在病房的床底不要和我说是为了解闷。”
神秘音再一次响起。
原谅九条望月实在是无聊，一个人趴在空间狭小的床底连玩手机的机会都没有，她只好放出神秘音和他讲讲话。
但对方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觉得所谓的真人肯定会再一次找院长的，你想他如此出谋划策，两头骗，现在两人都落在了高专的手里，他肯定不甘心啊。”九条望月摆出"真相只有一个"的语气，“而且你看，我们从没说过要杀院长，可他最后如此害怕死亡，说不定真人会过来解决他。”
“所以你就来‘保护’这个罪人了？真是好心呢。”夏油杰冷笑一声。
“哦，那倒不是。我只是很好奇那个诅咒师什么来头，毕竟我太无聊了呀。”
“好奇心害死猫。”
九条望月不可否置，这样的单独行动确实很冒险，但是这又怎样呢？无聊的日常有时需要惊吓作为调剂品。
病房内安静地只听得院长的忽长忽短的呼吸声，他睡得极不安稳。
“话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九条望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夏油杰聊起来了。
“嗯，那你觉得我叫什么？”
如果九条望月清醒着那么夏油杰也只能清醒着，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体的。
“原来不打算告诉我了啊。你是想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吗？”
夏油杰没有否认。
“杰。”
夏油杰一愣。
“那就叫杰吧。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九条望月微微歪头。
“为什么？”
“啊？这也要给出原因吗？我发现了，你喜欢问原因，看来你读书时期一定是个好学生。哦，我是指你是个成绩好的学生，品学兼优就算了吧，都诅咒师了哪有好的品德。话说，你上过高中吗？”
九条望月真诚发问。
“……上过。”
“恭喜你，超越了百分之999的诅咒师，你是个有文化的诅咒师！”
“呵，谢谢夸奖。”
“不用谢。”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院长咳嗽了几声，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
“人老了身体就会变差，这是自然规律。”九条望月又开始胡扯，"真是可怜。"
“你觉得这个老猴子很可怜？”
“不，我是觉得我很可怜。半夜三更跑来这里受罪，说不定还会感染上什么病毒呢。要不是他还有点用处，我肯定美美躺在床上看【蓝色妖姬之深海蜜恋】了。”
“这是什么？”
“最近流行的狗血电视剧。男主和男配同时喜欢上了女主，男主是有钱有势的少爷，男配是普通人但年级第二，年级第一是女主。女主是男主的未婚妻，男主一开始不懂爱，男配乘机而入……”
“你知道那两个女孩最后怎么样了吗？”夏油杰不想了解这个有些既视感的剧情，他立马转移了话题。
九条望月摇摇头：“不知道，是被那个女神救下来了吗？”
“是也不是。准确来说，是被你们唾弃的诅咒师救下来了。”
“……”
“可笑吗？强大的咒术师为愚蠢的猴子祓除咒灵，最后却被反咬一口，不仅命丧黄泉，自己的孩子也被囚禁，永无天日。”
“你憎恨非咒术师。”九条望月肯定道。
“没错。非咒术师源源不断地产生咒灵，自己却无法解决，咒术师只能不停地为他们擦屁股。最后呢？最后就是咒术师在幕后用死亡堆砌出了围城，而猴子们在里面加害着咒术师，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和平。”
“所以你就因为一部分坏猴子的所作所为就要杀光所有的猴子吗？”
“杀光猴子不也没有咒灵诞生了吗。”
“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九条望月装做认同的样子点点头，“你蛮偏激的。”
夏油杰自嘲道：“呵呵，正因为你完全不在乎我，也不会和我有关系，所以我才和你说了那么多。所以，你是不可能理解我的。”
“那可未必。你我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九条望月指出夏油杰话里的漏洞，即使她知道夏油杰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她稍微曲解了一下，“看来你从未把咒术师和非咒术师看作是人类这个整体过，高傲的你也没在乎过非咒术师不是吗？大部分非咒术师战战兢兢地做好自己作为螺丝钉的工作，平庸地度过一生，你却直接否定了他们存在的意义。”
“不过嘛，我也无法指责你，毕竟我也一样。”九条望月毫无感情地说，“你说得对，我不在乎你，无论是咒术师还是非咒术师，我只在乎我的家人。”
夏油杰觉得他们还挺合得来的，毕竟某种程度上说，他也只在乎“家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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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从窗户翻进一个人，随之而来的是轻佻的声音。
“真不错呢，你可是找到了厉害的靠山。”起伏的语调却透露出冰冷的恶意。
床上的老人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此刻他已经完全清醒，抖索着窝在墙角：“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说好的，你可不能杀死我啊！”
“当然，我不想人类一样无耻，我还是说话算话的。”
男人愉悦地开口道：“况且你做得不错呢，今天可是有个意外惊喜呀！”
突然，一张蓝色头发的缝合脸贴在了九条望月的面前。
“你说是吧，可爱的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