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慧聪驱鬼
这位不速之客是个尼姑，法名慧聪，四十来岁，乃是白云庵的当家师太。
这慧聪虽是化外之人，却很不安分，爱结交达官显贵，想借助他们的势力弘扬佛法。她生得富态相，而且天生的好口才，伶牙俐齿，口吐莲花，因此很受那些太太夫人的欢迎，一来二去，渐渐的便有了些名声，都说慧聪人如其名，的确聪明伶俐，颇有见识，与她交谈受益匪浅。
这话传来传去，传到了杨皇后耳中。她很好奇，请慧聪来宫里聊聊。谁知二人十分投缘，竟一见如故。
与第一夫人搭上了关系，慧聪自然是喜不自胜，从此常来宫里走动，给皇后娘娘讲佛经中的故事，送些自制的松饼、开光的佛珠之类，巴结得紧。杨皇后将她引为知己，跟她无话不谈，甚至连与齐贵妃争宠的事都没瞒她。
今天慧聪又进宫来向杨皇后请安。
杨皇后刚刚修理了齐贵妃，正扬眉吐气十分愉悦，只愁无人可炫耀，一见慧聪，便把收拾齐贵妃、导致她被罚俸半年的事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这个狐狸精！她提前回来，假装离不开皇上，要讨皇上欢心，结果却挨了一闷棍！哈哈，我太高兴了！”
杨皇后讲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可是对面的慧聪却表情冷淡，一言不发。
杨皇后讲不下去了，不满地望着她问：“喂，你发什么愣？替那个狐狸精难过？”
慧聪摇头道：“不，贫尼在为皇后娘娘难过。”
“为我？”杨皇后瞪大了眼睛：“你此言何意？我有什么可让你难过的？”
慧聪缓缓道：“娘娘没看出来吗？皇上明里责罚齐贵妃，暗里却护着她。罚俸半年，这算什么惩罚？不痛不痒。此乃皇上碍着朝臣面子，敷衍一下罢了。”
杨皇后愣在那儿，半晌无语。
慧聪接着说：“娘娘这种做法没有任何益处，反倒是打草惊蛇，让她提高了警惕。”
杨皇后喃喃道：“是，你说的是。”
慧聪朝她凑近一些，低声道：“贫尼认为，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来个狠的。”
杨皇后问：“狠？怎么个狠法？”
慧聪捻着佛珠，缓缓摇头：“这个……贫尼一时也说不出，须要好好想想。”
这不是真话，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但不想轻易贡献出来，还要卖卖关子、吊吊胃口。
她是个老江湖，深知如何抬高身价的诀窍。
杨皇后被她弄得心里痒痒，急切地说：“那个狐狸精淫魅惑主，太可恶了，简直就是妲己再世，我见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若能帮我除掉她，我决不会亏待你。”
慧聪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皱着眉头，眼珠子转来转去，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最后一拍巴掌道：“有了！”
杨皇后大喜，忙问道：“什么好主意？你快说！”
慧聪明知屋里没有别人，还是朝四周扫视了一遍，低声问：“会不会隔墙有耳？”
“不会的，”杨皇后道：“这儿只有我们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放心说好了。”
慧聪这才凑到她耳边，咕咕哝哝的说了一番话。
“这主意够狠！好！太好了！”
杨皇后越听越高兴，笑容随之浮现在她脸上，并且像波纹一般荡漾开来。
数日之后，向来精神头十足的杨皇后忽然病倒了，哼哼唧唧，浑身不舒服。太医前来诊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开了些平肝顺气的药给她吃，以观后效。
结果，那些药非但毫无效果，杨皇后的病情反而加重了，在床上翻来翻去，直喊心口疼。
太医院几位名医急忙赶来，一番会诊之后，依旧束手无策，连病因都找不出，用药更无从谈起。
看来皇后娘娘命不久矣。
小宫女月桂给齐贵妃带来了这个劲爆的消息。齐贵妃嘴上表示同情惋惜，心里却乐开了花，恨不得阎王爷早点将杨皇后收了去，腾出位子给她坐。
皇后病重的消息传到了司马炎耳边。他虽然很忙，还是抽空前来探视自己的正宫娘娘。
杨皇后被冷落已久，几乎有半年没见到皇上了，见面后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含泪哽咽道：“看来我大限已至，不能再伺候陛下了，请陛下多多保重。”
这位皇后杨芷是前任皇后杨艳的堂妹，杨艳临终时请求司马炎立杨芷为皇后，希望太子有个依靠。司马炎嘴上答应照办，实则勉为其难，与杨芷的关系很冷淡。但他是个宽厚之人，见杨芷病成这样，也有些不忍，陪着落了几滴眼泪。
这时宫女来报：“慧聪师父来看望娘娘。”
听说慧聪来了，杨皇后挣扎着坐起来道：“我正要见她，快请她进来。”
慧聪进门，叩见了皇上皇后，吃惊地说：“贫尼上次来时，见娘娘凤体甚佳，怎么才数日未见，便病得如此沉重？”
杨皇后叹了口气：“唉，有什么办法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宫中太医都请遍了，药也吃了不少，却毫无起色，看来是没救的了。”
“别这么说，娘娘贵为国母，自有上天庇佑，命大福大，定能逢凶化吉。”
慧聪安慰了几句，沉吟道：“贫尼觉得，娘娘这病来得有些蹊跷，莫非暗中有小鬼作祟？待贫尼念几卷驱鬼的经文试一试，不知尊意如何？”
杨皇后呻吟道：“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你就念吧。”
司马炎信道不信佛，听说要念经，便趁机躲开了。
慧聪叫宫女找来一尊观音像，供在桌案上，点起香烛，然后开始念经。
她念的什么经，叽里咕噜没人知晓，反正从午后到傍晚，断断续续的念了两个时辰。
到了晚上，奇迹发生了，杨皇后的病情竟然有所好转，心口疼减轻了，还吃了一碗燕窝粥。
后宫里众人奔走相告，都为皇后娘娘感到庆幸，称赞慧聪神通广大，佛法无边。
齐贵妃却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失望至极，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暗自咬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马忠支开众人，悄悄对齐贵妃说：“娘娘休只顾生气，据奴才看来，只怕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齐贵妃吃了一惊，问道：“有何麻烦？”
马忠道：“皇后娘娘这病来得蹊跷，好得更蹊跷，看来其中大有文章啊。”
齐贵妃一头雾水：“我不懂你的意思，文章？什么文章？”
马忠摇头道：“眼下还无从知晓，不过我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须多加小心才好。”
正说着，忽听得院子外面嘁嘁喳喳，一片喧闹之声。
齐贵妃命小宫女月桂：“你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月桂答应了一声，刚要去，主事太监庞公公已闯了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小太监，带着铁锹铁铲之类。
齐贵妃莫名其妙，迎上去问：“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庞公公陪笑道：“回贵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得病，怀疑是被巫蛊所害，奴才奉命前来搜查。”
齐贵妃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什么巫蛊不巫蛊，分明是要嫁祸于人！给我滚出去！”
庞公公不紧不慢地说：“贵妃娘娘明鉴，查巫蛊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旨意，我等岂敢不遵？因此每处都要搜查，并非娘娘这一处。”
齐贵妃气呼呼还要开口，马忠在背后扯了她一下，说道：“既然皇上有旨，无需多言，请庞公公搜查便了。”
庞公公皮笑肉不笑：“奴才奉旨前来，得罪贵妃娘娘了，请贵妃娘娘见谅。”
齐贵妃切齿道：“搜便搜，何必废话！但若是搜不出来，我跟你没完！”
庞公公摆了摆手，小太监们开始搜查。
齐贵妃的住所有一间厅堂、一间正房，左右还有数间偏房，前面是个小花园，花木繁茂。
屋子的搜查没花多少时间，很快便搜完了。随后庞公公带人来到花园，拿着铁锹铁铲在地上挖掘。
齐贵妃在台阶上望着他们，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神情越来越紧张。
忽然，有个小太监扔下铁锹大叫了一声：“在这儿！找到了！找到了！”
他把一个小人偶高高举起，人偶大约三寸来长，身上扎着好几根针，还写着杨皇后的生辰八字。
齐贵妃见了，那张俊俏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如纸，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也曾读过些书，知道这是一种巫术，俗称压胜。搞压胜乃宫廷之大忌，有杀头的罪名！汉武帝时，奸臣制造巫蛊之祸，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毫无疑问，杨皇后栽赃陷害，要置她于死地！汉武帝的太子刘据就是这样含冤而死的！
齐贵妃眼前发黑，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若非马忠搀扶，她就要摔倒了。
庞公公拿着人偶，一步三摇地走到她跟前，满面堆笑，笑得很阴险很得意。
“请教贵妃娘娘，这是什么东西？”庞公公一字一字问：“莫非娘娘在搞压胜？”
“不！没有！我没有！”
齐贵妃脸涨得通红，大叫道：“我从没见过这东西！它与我毫无关系！”
庞公公冷笑道：“真的吗？与你无关的话，它怎会出现在你的院子里？”
齐贵妃气急败坏：“这分明是栽赃陷害！苍天在上，这东西不是我做的！”
庞公公耸耸肩道：“贵妃娘娘请息怒，我只是个奴才，奉旨行事。娘娘要折辩，跟皇上折辩去吧，我们走！”
庞公公将那个人偶放入袖中，带着小太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