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像蛇一样
在齐贵妃的催促下,齐衡命仆人把宋琏绑了,拖到后院,一顿板子打死他。
“等一等!”何方上前拦住道:“先别动手!我看这事有些蹊跷,还是等弄明白了再说吧!”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他是宁王手下的人,要处置也须告知宁王才好,不可动私刑。”
齐衡看看他,又看看齐贵妃,犹豫不决。
马忠道:“何先生说的也是,擅作处置宁王会不高兴的,还是先告知宁王为好。”
齐衡见齐贵妃点头同意了,便派了几个家丁,把宋琏押送回宁王的府邸。
司马梁见宋琏被五花大绑,惊讶地问:“何致如此?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方命宋琏跪下,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向司马梁讲述了一遍。
司马梁又惊又怒,狠狠抽了宋琏两巴掌,切齿骂道:“呔!你这狗奴才,竟敢如此大胆妄为!本王的脸也被你丢尽了!我要亲手宰了你这混蛋!”
何方道:“王爷暂且息怒,宋琏非等闲之辈,他自称是十二郎中的子鼠,有玉牌为证。”
“你说什么?他是十二郎?”司马梁惊讶万分:“玉牌在哪里?拿来看看!”
宋琏道:“玉牌在我那只箱子的夹层里。”
司马梁命何方去拿,果然拿来了。
司马梁把玉牌接到手里仔细察看,验明不假,愠怒的脸色缓和下来,吩咐替宋琏松绑:“原来你没有胡说,真的是十二郎,本王委屈你了,起来吧。”
宋琏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拍着腿上的灰。
何方斥道:“你这人好没道理!王爷饶恕你了,你连一声谢谢都不会说?”
宋琏冷笑道:“我干嘛要谢他?被别人卖了,难道还要帮别人数钱不成?”
何方眼睛一瞪:“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琏哼道:“得了,别再演戏了,我已心知肚明,我中了你们的圈套!”
何方刚要反驳,司马梁已仰面大笑起来:“你果然聪明,不愧是十二郎,本王的牢笼计被你看穿了!”
他止住笑声,问道:“你为何来本王处卧底?莫非怀疑本王有不法之举吗?”
宋琏摇摇头:“实不相瞒,是皇上派我来的,命我就近监视王爷。这并非对王爷不信任,而是普遍做法,几位主要王爷的府中,其实都有皇上的人在。”
宋琏所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司马梁早就清楚了。
他慢慢踱了几步,停在宋琏面前,摇头道:“知道吗?你惹上大麻烦了!齐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色胆包天,竟然调戏了她!倘若皇上得知,必定龙颜大怒,即便你是钦定的十二郎,恐怕也难逃罪责!”
宋琏垂头丧气,无话可说。他只怪自己不慎钻进了别人的圈套,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假如齐贵妃一口咬定他存心不良,那真的会很麻烦。
司马梁盯着他的脸,忽而展颜一笑,说道:“不过,只要皇上被蒙在鼓里,你就平安无事了。”
宋琏抬起了头:“听王爷的意思,要与我做笔交易?”
“没错,”司马梁缓缓说道:“一个人背后老是有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当然会感觉很不自在。你呢,堂堂十二郎在此地作个卑贱的车夫,住在简陋的棚屋里,成天被人呼来喝去,想必也十分委屈。而且身份一旦暴露,今后你我再要相处,彼此都会很尴尬,你说是不是?”
宋琏点了点头。
“我有个建议,你看可不可行?”司马梁道:“我另外找个车夫,你尽管去吃喝玩乐,尽情享受一下,所有的花费我全包了。这样对你我都好,如何?”
宋琏喃喃道:“可是这……叫我怎么向皇上交代?”
司马梁微笑道:“你是个鉴貌辨色的聪明人,怎么交代还用我教你吗?”
宋琏心中暗想,这笔交易的确是皆大欢喜,刀切萝卜两面光。而且自己在宁王府卧底半年多了,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继续待下去意义也不大,何不顺水推舟、就坡下驴?这么做虽然有些对不住皇上,但只要对得住自己,也就够了。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琏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在下遵王爷所言。”
“很好!问题圆满解决了!”
司马梁拿出一张契约,说道:“这五百两金子,我存在当铺里放贷。今后你需要钱的话,凭契约可随时取用。用完了可以再来找我要,不必客气。”
宋琏谢过,爽快地收下了契约,回棚屋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告辞离去。
司马梁在屋里轻快地转了两圈,哈哈大笑道:“如释重负的感觉真好!”
何方对司马梁暗暗佩服,赞叹道:“王爷真是火眼金睛啊,如何看出他是卧底?”
“细节。关键是细节。”
司马梁兴致很高,侃侃而谈:“十二郎是皇上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人精,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宋琏这厮装得很像,驾车的本领也不差,与真正的车夫无异。但一个人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他再会装再会演,言谈举止仍难免露出些蛛丝马迹,只要细细观察,便不难发现破绽。”
何方顺势恭维,连连点头:“王爷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小人牢记在心。如今卧底已经清除,且化威胁为助力,从此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没错!”司马梁摩拳擦掌:“本王有天命护佑,还有尔等英才大力相帮,定能顺风顺水、如愿以偿!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路还须一步一步走,断不可大意。”
说话间天已经黑了,司马梁与何方一同用膳,二人边吃边商量,至深夜方散。
数日之后,司马梁正与何方在花园散步,门公前来通报:“齐衡齐大人求见王爷。”
何方奉司马梁之命出迎,把齐衡带至书房。
寒暄过后,齐衡问道:“那个宋琏怎样了?”
司马梁道:“我已经打发了他,这场戏圆满收场。”
齐衡说了声这就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司马梁见他黑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笑着问:“怎么啦国舅爷,谁得罪你了?”
齐衡切齿道:“我姐又被杨皇后欺负了!真可恶!”
原来前日早朝时,有个御史大夫杨晟出班,参了齐贵妃一本,说齐贵妃罔顾身份,不守礼制,在荥阳奔丧期间吃喝玩乐,肆意妄为,影响很不好。
司马梁问:“皇上怎么说?”
齐衡道:“皇上倒是向着我姐,说她年轻好动,在宫里憋久了,难得放纵一下,不必大惊小怪。”
“后来呢?
“可恨那些杨家人沆瀣一气,不依不饶,逼着皇上惩戒我姐。皇上无奈,罚扣我姐半年俸禄。老实说,这点钱小意思,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何方有些惊讶:“荥阳的事情,杨家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齐衡道:“这一点都不奇怪,荥阳太守也是杨家的人,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
司马梁蹙眉道:“杨骏凭借国丈的身份,牢牢把持丞相之位,借手中权力排除异己,非亲不用,搞得半个天下都是杨家的了,连我司马家的人都须看他眼色。”
何方道:“如此状况,皇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司马梁摇了摇头:“皇上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即便担心也不会轻易流露。”
齐衡一看跑题了,忙将话头拉回来:“我姐也真有些不知进退,实力相差如此悬殊,怎么斗得过他们!”
司马梁笑了笑:“那倒未必。”
齐衡问:“怎见得?”
司马梁道:“守丧期间吃吃喝喝,哪家不是如此?彼此心照不宣罢了,算得什么大事!杨皇后拿这件事做文章,可见她也是个草包,很容易对付。”
齐衡脸上微露笑意,点头道:“听王爷这么说,我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
何方赶紧拍马屁:“王爷高明!与其不痛不痒的斗,还不如不斗,斗就要像蛇那样斗!”
齐衡瞟着何方:“此话怎讲?”
何方道:“大人见过蛇伏击猎物吗?它会盘做一堆躲在那儿,只吐舌头不露齿,等到猎物靠近了,才朝它猛扑过去,狠狠咬上一口,足以致命。”
司马梁拍手道:“说得好!说得好!斗就该这样斗,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齐衡道:“话是不错,具体怎么做呢?请王爷教我。”
司马梁道:“借用打仗的道理来讲,若敌强我弱,主动进攻是不明智的,应先采取守势,静观其变,等到对方露出了破绽,然后再伺机而动。”
齐衡道:“王爷的意思是,等杨皇后先出招?”
“对!我们来个后发制人、见机行事!”司马梁道:“回去告诉你姐,一定要沉得住气,慢慢跟她磨,等她犯错,然后像蛇那样狠狠咬她一口!”
他停了停,又道:“还有,要尽量笼络太监宫女,多多益善。这些人平时也许无用,关键时也许有大用。”
“明白了,谢王爷指教。”
齐衡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
司马梁送出来,问道:“你来此没人注意吧?”
齐衡道:“应该没有。”
司马梁叮嘱道:“为避嫌疑,你本人尽量少来,有事可命仆人转达。虽然卧底已除,但仍不可大意。”
齐衡想了想,忽然抚掌大笑。司马梁被他笑愣了。
“你笑什么?”司马梁问。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齐衡得意洋洋:“我发现贵府对面便是海棠院,两扇后门近在咫尺。我可以从正门进入海棠院,再出后门,进这儿的后门来见你,这办法如何?”
司马梁连声赞叹:“好!这办法好!谁都会以为你去青楼寻欢作乐!以后就这么办!”
二人来到大门口,拱手相别。
与此同时,宫里的杨皇后也送走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