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个奴才
事情十万火急，贾世贵丝毫不敢耽搁，进城后马不停蹄，直奔田措的住所。
田措见了他，吃惊不小，紧张地问：“公公刚走怎么又来了？出了什么事？”
当着下人的面，贾世贵不便明说，笑笑道：“王爷差遣，岂敢不尽心竭力？”
田措吩咐设宴，为贾世贵接风。
等下人离开，贾世贵迫不及待地问：“齐贵妃那边什么情况？她住在哪儿？”
田措道：“住在娘家。我已派人严密监视。这两天她在家中守丧，没什么异常举动。”
“那个太监马忠如何？”
“他也住在齐家。”
贾世贵道：“我此来一则传达王爷的指示，要对齐贵妃严密监控，白天黑夜不能断人；二则是想与马忠见面，探探他的口风。你有何主意？怎样才能见到他？”
田措摇头道：“要见马忠，这事有点难。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齐家周围还有军卒站岗巡逻，防卫十分严密，外人根本进不去，如何是好？”
贾世贵道：“那些士兵是太守派去的吧？你是太守眼前的红人，难道你也进不去？”
田措踌躇道：“非要进的话也能进，但这样一来，必定会引起太守怀疑，暴露身份。”
“说的也是。”贾世贵想了想，问道：“那么，能否找人带个信给他？”
田措听了，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公公提醒我了！齐家一个小厮每天早晨要出来买菜，可以在他身上打个主意！”
贾世贵立即写好了一封信，田措把信交给一个能干的手下，命他去办。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那个小厮眼皮浅得很，区区五贯钱就把他搞定了。
当天晚上，贾世贵与马忠见了面，地点在东门附近一家偏僻的小酒店里。田措事先已经吩咐过老板，不许接待别的客人，因此店堂里只有他俩。
贾世贵与马忠差不多是同时进宫的，年龄也相仿，有一段时间相处得还不错，彼此以兄弟相称。可是这么多年的间隔让他们生疏了，见面后竟相对无言。
默默的饮了几杯酒，马忠开口问道：“老兄不待在临昌王府，来荥阳干什么？”
贾世贵道：“我与你分别许久，十分挂念。听说老弟到了荥阳，特来相见。”
“老兄消息很灵通啊。”
马忠笑了笑，举起酒杯道：“我们兄弟难得见面，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贾世贵与他碰了杯，说道：“我此来还有个任务，代人捎件东西给你。”
他打开包裹，取出一只锦盒，里面是一只黄灿灿、鸡蛋大小的金龟，做得活灵活现。
贾世贵盯着马忠，见他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心中暗暗高兴，看来有戏！
马忠拿起锦盒，端详着里面的金龟，喃喃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贾世贵笑道：“就是有些俗气，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马忠道：“俗气不俗气，要看它值不值钱。这么贵重的东西，谁让你送的？”
贾世贵道：“急什么，你先把东西收下，再告诉你也不迟。”
马忠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猜是临昌王，没错吧？”
贾世贵笑着点了点头。
马忠把锦盒推回去：“承蒙临昌王抬举，不胜感激，但东西决不敢收，请老兄谅解。”
贾世贵道：“怎么？老弟不给我面子？”
马忠道：“这与面子无关，与性命有关！”
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上面的规定老兄不是不知道，私通王爷、内外勾结，此乃皇上之大忌，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贾世贵依旧笑容可掬：“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可能传出去？”
马忠摇头道：“不然，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贾世贵见他态度坚决，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老弟，你就收了吧，否则我回去如何向临昌王交代？”
马忠道：“老兄也是个知法度的人，这东西我决不能收，请老兄别为难我。”
贾世贵的笑容彻底消失。他在司马圭面前夸下海口，收买马忠手到擒来，结果却碰了个钉子，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马忠拿起酒壶，把两只酒杯斟满，说道：“不谈这个了，还是喝酒吧，请！请！”
贾世贵按住他的手，一字一字道：“老弟，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临昌王派我星夜赶来，足见他一片诚心。你若坚辞不收，岂不是把他得罪了？我没面子倒无所谓，你让临昌王的面子往哪搁？”
马忠一愣，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贾世贵接着说：“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临昌王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的脾气你也知道，喜怒无常，睚眦必报。得罪了他，恐怕没你的好果子吃。”
马忠嗫嚅道：“我马忠算什么东西，一个奴才而已，岂敢得罪临昌王？”
贾世贵长叹一声道：“是啊，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根本无足轻重，只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不待见时，只须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们。”
他把锦盒慢慢朝马忠推过去，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王公显贵尚且将这话挂在嘴边，你我奴才之辈，又何必认死理呢？你说是不是？”
“老兄说的对。”
马忠迟疑了半晌，终于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抓住了锦盒。
真是老和尚的木鱼，不敲不响；城隍庙的蜡烛，不点不亮。
贾世贵心里在骂，脸上的表情却万分诚恳，拍拍马忠的肩膀道：“我作哥哥的还会害你吗？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临昌王不过是想多交几个朋友而已。”
马忠苦笑道：“行了，别兜圈子了，你就直说吧，临昌王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贾世贵道：“注意齐贵妃的动向，尤其是她与宁王那方面。他俩若是见面，立即通知我。”
“我如何与你联络？”
“这家酒店便是联络点，有情况可来这儿找我。”
马忠答应，把锦盒揣进怀里，起身告辞。
贾世贵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费了不少唇舌，但总算不辱使命，把马忠拿下了。齐贵妃的一举一动逃不过马忠的眼睛，有了马忠这个卧底，便可高枕无忧了。
两天后，贾世贵得到马忠传来的情报，今晚齐贵妃将要出门，去哪里尚不清楚。
贾世贵猜测，多半是去宁王府见司马梁，否则没必要晚上出去，偷偷摸摸的。
他立即通知田措，今晚要特别加强对齐家的监视。
齐家是一座占地二十余亩的大宅院，共有三个门，一正二偏。监视齐家本来是件苦差事，日晒雨淋不说，还必须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丝毫松懈不得。如今有了马忠这个眼线，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田措召集手下十余人，将他们分为三组，分别监视齐家三个门，另派一个腿快能跑的，负责往来联络，通报消息。
当晚乌云密布，月黑风高，正是做秘密勾当的好时候。
约莫二更时分，齐家朝东的一扇边门悄悄打开，一顶绿绸大轿抬了出来。轿子裹得严严实实，四个仆人打着灯笼，后面跟着两个宫女，另有一人紧随在旁，正是马忠。
毫无疑问，轿子里的人一定是齐贵妃了。
田措得到消息，下令十几个人全部集中起来，他亲自带队跟踪齐贵妃，看她上哪儿去。
那几个轿夫都是好身板，轿子走得飞快，穿街过巷，最后在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下，宫女搀扶一个美貌妇人下了轿。
那妇人扶着马忠的肩膀走进大门。两个宫女跟进，其余的人在外面伺候。
都说齐贵妃是个大美人，今日田措算是一饱眼福了，真的很美。同时他又很疑惑，齐贵妃来这儿干什么？这儿并非宁王府，而是一个大富商王荣的家。怎么回事？难道她为了掩人耳目，和司马梁在这儿约会？对！有这可能！
田措是个急性子，等了小半个时辰，他忍不住了，决定进去侦查一下。
田措仗着有临昌王雄厚的财力支持，在荥阳积极结交各方人物，混得有头有脸。他曾与王荣一起吃过几次饭、招过几次妓，也算是好朋友了。他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对门公道：“通报你家主人，就说有个酒肉朋友田措来访。”
过了不多一会儿，王荣亲自出接，满面春风道：“田大人光临寒舍，失迎失迎！田大人，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田措道：“我与朋友喝完酒路过你家，忽然想起很久没见到你了，你贵体无恙吧？”
王荣道：“托大人的福，还好还好。只因天气炎热，我又体肥爱出汗，搞得很狼狈，故此不曾出门。”
他打量着田措，说道：“大人红光满面，挺胸叠肚，看来必有喜事加身。”
田措摆手道：“没有没有！哪来的喜事！太守大人挑剔得很，在他手下吃饭，没有祸事便谢天谢地了！”
王荣笑笑，说了声大人里面请。二人挽手同行。
田措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想要找机会打听齐贵妃的情况。就在这时，一阵弦歌之声传到耳边。
田措停下了脚步：“今晚贵府有人做寿吗？恕我来得唐突，抱歉抱歉。”
说着假装要转身离去。王荣赶紧拦住道：“做什么寿！大人休要误会！”
田措道：“不做寿哪来的弦歌之声？”
王荣笑道：“不瞒大人说，今晚家中有客，来了一位贵宾。”
“哦？什么贵宾？”田措问：“是太守大人？”
王荣摇头道：“比他大得多。”
“比太守还大？”田措故作惊讶：“难道是……宁王？”
王荣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