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笔风流债
司马圭把那封敲诈信递给贾世贵。
贾世贵连看了好几遍，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司马圭望着他问：“怎么啦？你认为这是个圈套？”
贾世贵摇了摇头，缓缓道：“圈套倒不至于。田措的信本身已是铁证，他想要毁灭王爷的话，把信交给皇上就完了，何必再设圈套，多此一举？”
司马圭问：“那你害怕什么呢？”
贾世贵道：“人都是贪心不足的，有了还想有，要了还想要。我怕这一百根蒜条金仅仅是个开头，对方以此投石问路。王爷如果照付了，他便会得寸进尺，胃口越来越大，最后弄得不可收拾。”
司马圭轻蔑地说：“老虎头上拍苍蝇，我看他未必有这胆量。一个小毛贼，想借机捞一把而已。”
贾世贵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遍，摇头道：“不然。他的字飘逸洒脱，柔中带刚，绝非等闲之辈。我猜他多半就是和李成同路的那个人，这是个很难缠的家伙。”
司马圭被浇了一头冷水，脸色阴沉下来。
贾世贵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但不管怎样，那封要命的信在他手上，眼下决不能惹恼他。先答应他的要求，把他稳住再说，以后再见机行事。”
贾世贵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交割地点在古月斋银楼，这便有了行动的方向，谅他跑不了。”
司马圭点点头，立即命人准备金条。很快一只沉重的箱子便装上了马车。
司马圭对贾世贵道：“事关重大，别人去我不放心，还须你亲自去跑一趟才好。”
贾世贵拱手道：“王爷差遣，奴才敢不从命？”
司马圭要派亲兵护送，防止意外。贾世贵道：“不用，动静大了反而麻烦，带两名护卫去即可。”
次日一早，贾世贵带着一百根蒜条金出发了。
司马圭亲自送出大门，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七上八下。
李成那个混蛋！本王对他青睐有加，想不到他竟然是个卧底，好好一盘棋砸在他手上！
司马圭野心勃勃，觊觎皇位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是司马家的人，他司马炎能当皇帝，我司马圭为何不能？他计划发动一场政变，把司马炎赶下台，自己取而代之。
政变是司马家族的拿手好戏，先祖司马懿就是这么干的，再干一次又何妨。
司马圭精心准备，志在必得，甚至连行动的计划和时间都已定下了。他的计划简单粗暴，却十拿九稳。
每个人都有弱点，司马炎也不例外，他的弱点是好色。曹操偏爱美貌少妇，司马炎则偏爱年轻漂亮、性情温柔的女子，且见异思迁、贪得无厌。
针对这一点，司马圭派人四下搜罗美女，花了整整一年功夫，最后总算在会稽找到了一个。
会稽是西施的故乡，素来是出美女的地方。他找到的这个女子名叫孙可儿，生于富庶之家，年方十六，非但有着致命的容貌和身材，而且能歌善舞，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正是司马炎最喜欢的那种。有她作鱼饵，不怕司马炎不上钩。
不久司马圭就要过六十大寿了，他计划届时在洛阳大张旗鼓的办一场寿宴，请司马炎前来饮酒。此举的目的是先让司马炎见到孙可儿，吊足他的胃口，让他日思夜想，然后找机会将他引出来杀了。贾世贵随即率王府亲兵控制朝堂，自己带数百鲜卑勇士进宫。高压之下，谁敢不服！
司马圭信心十足，相信这个计划定能成功。谁知就在这节骨眼上，忽然冒出个李成，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眼下他想的已不是穿龙袍当皇帝了，而是能不能逢凶化吉涉险过关。
想到谋反失败的后果，司马圭不禁浑身发凉，冷汗直冒。
可悲的是，他虽贵为王爷，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他的命运掌握在一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手中。对方若肯开恩，他尚有活路；对方若要他死，他便不得不死。
天啊！我怎么落到了这个地步！
接下来的三天，司马圭惴惴不安，度日如年。
到了第四天，仍不见贾世贵的踪影。
怎么回事？莫非贾世贵见势不妙，带着那一百根蒜条金开溜了？甚至于更糟，反戈一击出手举报？
司马圭再也坐不住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仆人丫鬟见他脸色不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仆人说话声音稍稍高了一点，他便大发雷霆，将那个仆人拖下去暴打了一顿。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贾世贵终于回来了。
司马圭得到消息，亲自迎出来，急切地问：“事情办得如何？顺利吗？”
贾世贵道：“王爷稍安勿躁，此地不是说话处。”
二人进了书房。贾世贵把一张纸放到桌上。司马圭颤巍巍问：“这……这是什么？”
贾世贵道：“王爷何不自己看？”
司马圭拿起纸看了看，苍白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兴奋地喊道：“这就是那封信的原件？”
贾世贵道：“我到了洛阳，把金子送到古月斋银楼，一个伙计给了我这封信。我生怕中他诡计，还特地去荥阳跑了一趟，找田措验证信的真假。”
司马圭道：“难怪你现在才回来！你见到田措了吗？他怎么说？信是真是假？”
贾世贵道：“谢天谢地，奴才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小子还算老实，信是真的，田措亲笔所写。”
司马圭又开始团团转，但这次是因为欣喜若狂。
他的危机全在这封信上，为了它曾大动干戈。如今赎回了这封要命的信，他便高枕无忧，政变计划也可继续推进了。他简直有一种起死回生之感。
贾世贵道：“王爷说的没错，看来那小子只是想诈点钱花，并无别的企图。”
司马圭停在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干得好！你一路辛苦了，吃了饭早点休息吧。”
“多谢王爷。”贾世贵躬身道：“吃饭不急，奴才还有个消息要向王爷禀报。”
“哦？什么消息？”
“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贾世贵特别强调了“非常重要”四个字，脸上的表情深邃中带着诡谲。
司马圭很熟悉这种表情，知道那消息必定非同一般。
他立即斥退左右，小心地关上门窗，这才问道：“究竟是什么消息？你快说！”
贾世贵上前几步，附耳低言：“田措得到情报，齐贵妃即将前往荥阳。”
“情报可靠吗？”
“宫里传出来的，绝对可靠。此刻她应该已经到荥阳了，陪同她的是太监马忠。”
一丝阴笑浮现在司马圭脸上，并且停留了很久。贾世贵带来的消息的确非常重要，令他心潮涌动。
这个齐贵妃名叫齐丹凤，生于官宦之家，其父曾作过兖州刺史，后在荥阳定居。
齐丹凤天生丽质，貌若桃花。她十六岁入宫，为司马炎生了一个皇子，名司马无忧。她不但美丽，而且聪明，善于察言观色，讨人欢心，因此颇受司马炎宠爱。整个后宫除了皇后杨芷，最有分量的人物就是齐丹凤齐贵妃了。
荥阳也是宁王司马梁的封地。齐丹凤入宫之前，与司马梁交往甚密，一度传说她将成为宁王妃，不料司马炎巡视荥阳时见到了她，硬是插了一杠子，横刀夺爱。这并非流言，而是家族里公开的秘密，这笔风流债人人皆知。
贾世贵道：“齐贵妃的父亲日前病故，她是回家奔丧的，在荥阳要待十天左右。”
司马圭捻着胡须，缓缓道：“她与司马梁藕断丝连，决不会放过这个见面的机会。”
贾世贵道：“那是一定的。奴才已经吩咐田措，对齐贵妃要严密监视。”
“这还不够！”司马圭道：“还要加上日夜二字！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可放过！”
贾世贵想了想，又道：“奴才与她的亲信太监马忠熟识，此人有个很大的特点，贪财。只要能见到他，我就有把握收买他，让他为王爷所用。”
司马圭大喜：“很好！这事就交给你了，钱你去向账房支取，无论多少我都不计较！”
“王爷放心，奴才连夜便走。”
贾世贵离开了书房。司马圭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叫，真是天助我也！
司马圭是个很自负的人，眼高于顶，如果说家族中还有谁令他心存忌惮，那就是宁王司马梁了。
司马梁是司马炎的异母兄弟，二人岁数相当。司马梁饱读诗书，足智多谋，有小张良之称。他的武功也不错，使得刀剑，拉得硬弓，可谓文武兼备。父亲司马昭很喜欢他，曾有传位给他的念头，但因他不是嫡出，大臣激烈反对，不得已才作罢。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司马梁太优秀了，他的处境其实很不妙，极有可能被司马炎惦记上。好在司马炎不是曹丕，没有相煎何太急。
司马炎宅心仁厚，想用手足之情收服司马梁，因此对这个兄弟特别好，即位后也不曾打压他为难他。晋军南下灭吴的时候，还派他作监军，与名将杜预、杨济、冯南山等为伍，共商作战方略，因此他在军队中也颇有威信。
司马梁成了政变的最大障碍，他若从中作梗，拥兵作乱，那麻烦可就大了。
司马圭早就想除掉这块绊脚石，把亲信田措安插在荥阳太守处作官，就是为了监视司马梁，揪他的小辫子。可是苍蝇不叮无缝蛋，司马梁为人行事非常低调，谨小慎微，抓不到他任何把柄。谢天谢地，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女人往往感情用事，尤其是初恋的感情，那是她们终生都难以忘怀的。
齐贵妃回家奔丧，必定会私下与司马梁见面。只要弄到这方面的证据，不管两人之间有事没事，反正司马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染指贵妃娘娘，给皇上戴绿帽子，那还了得！司马炎再大度，也绝对饶不了他！
司马圭很兴奋，希望贾世贵此去能马到成功，再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消息
贾世贵也同样兴奋。
司马圭已经表态，不计钱财。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不但立一大功，还能趁机上下其手捞他一笔。
贾世贵忘记了辛劳，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即刻出发，一路上换了三次马，于第二天傍晚到达了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