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敲诈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半个多月前,那一天,有一封密信送到了临昌王府。
当时司马圭不在府中,外出打猎去了,仆人便把信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那个送信人是李成接待的,他从对方的言谈中判断,这封信非常重要,于是他悄悄找到金彩云,请求她帮个忙,把那封信拿来给他看一看。
金彩云大吃一惊:“你疯了!偷拆王爷的信件还了得!这是打杀的罪!”
李成道:“他不会发现的,我只须看一眼,然后把信件复原,让你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尽管放心。”
金彩云本来就很单纯,如今又深陷情网,于是变得愈加弱智。面对心上人再三再四的的央求,她实在无法拒绝,尽管知道要冒很大的风险,还是答应了,甚至都没问一下,你究竟是什么人?偷拆信件想干什么?
金彩云以打扫卫生为名进入书房,把信偷出来交给了李成,一切顺利。
然而,接下去事情便失控了。
李成是来卧底的,拿到了司马圭谋反的铁证,卧底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违背了承诺,非但没有把信件复原再放回去,反而带着信不辞而别。
这下金彩云慌了,走投无路的她只好向哥哥坦白,问哥哥怎么办才好?
金猛是个粗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哪有办法,只是像没头苍蝇般团团转。
司马圭打猎回来,门公禀告有人送来一封信,放在书房桌子上。可是信不见了,李成也开溜了。司马圭恍然大悟,李成原来是个间谍,他很可能是十二郎成员,必须把他干掉,毁灭证据,否则灭门之祸就要降临!
司马圭惊恐之余,派心腹宦官贾世贵带领十多名精悍杀手,火速出发追赶李成,务必要杀了他,决不能让他活着回洛阳。
此时消息已经透露出来,王府里乱成了一团。
金猛明白,此事早晚要查到妹妹身上,自己也会受牵连,结果两个人全都活不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眼下尚未事发,他带着妹妹逃离了临昌王府,来洛阳寻找李成。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都怪李成不好!他认账也就罢了,若是过河拆桥,甩手不管,金猛打算跟他拼命,大不了同归于尽!
兄妹俩一路风尘来到洛口镇,无巧不巧的住进王寡妇客栈,听说了那晚发生的事情。
尽管李成自食其言,辜负了金彩云的信任,痴情的金彩云仍放不下他。得知他已经遇害,那口红皮棺材就是他留下的,金彩云不禁悲痛欲绝,加上连日的紧张劳累,结果病倒在客栈里。
金猛忧心如焚,眼看身边的钱已所剩无几,以后怎么办?司马圭会放过他们吗?
兄妹俩正惶惶不可终日,韩若冰来到了客栈,打听那口红皮棺材。金猛误以为他是司马圭派来杀他们的,眼看逃也无处逃,索性豁出去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事情的经过与韩若冰猜想的差不多。
李成利用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完成了他的卧底任务。他身为密探,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金彩云太可怜了,多情反被多情误,让自己陷入了绝境。
金猛拿起酒壶,把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黯然道:“事到如今,我们兄妹俩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金彩云哭道:“都怪我不好,害人害己,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是我不好,”金猛道:“我不该把你带进王府。你太单纯了,王府不是你待的地方。”
金彩云道:“临昌王的人随时都会追来,哥,你赶快走!祸是我闯的,要死我一个人死!”
金猛啐道:“什么话!我绝不会走的!我们俩相依为命,死也要死在一块!”
兄妹俩流泪眼对流泪眼,万般悲戚。
韩若冰心里也酸酸的。他虽然名叫若冰,其实心肠比谁都热比谁都软,看不得别人流泪。又想到李成把玉牌给了他,让他沾了不少光,他也应该为李成做些事情,替他弥补一下。
韩若冰打定主意,说道:“你们若是愿意,可以跟我走,我来照顾你们。”
“你?”金猛吃惊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是李成的朋友,”韩若冰道:“他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我替他补偿。”
那兄妹俩面面相觑。
韩若冰诚恳地说:“我是真心诚意的,请相信我。”
金猛迟疑道:“你想想清楚,别引火烧身。司马圭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这不用担心,”韩若冰道:“他那两下子我已经领教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猛还在犹豫,金彩云抢着说:“我相信韩公子,哥,我们跟他走吧。”
她停了停,又加上一句:“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那……好吧,”金猛勉强同意了:“韩公子,你打算如何安置我们?”
韩若冰皱起了眉头。
把他俩带回梅家?不妥不妥!我自己也是寄居者,这么做有反客为主之嫌!
替他俩另找住处?那也不行,万一司马圭的人找来怎么办?岂不是害了他们?
这个问题令人犯难。韩若冰站起来踱了几步,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以攻为守。
敌人很强大很凶残,守是守不住的。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而且胜算相当大。韩若冰对此很有信心。
他把王寡妇叫来,让她给金家兄妹俩找个临时住处,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王寡妇蹙眉问:“要住多久?”
韩若冰道:“大约半个月吧,顶多不会超过二十天。”
王寡妇想了想,说道:“我娘家在桥东村,离此地二十余里,可以让他们去我娘家暂住几日。”
韩若冰点点头,说道:“甚好,就这么定了。你这儿有纸笔吗?借我一用。”
“有!有!我去拿!”
王寡妇很快拿来了纸笔。韩若冰先把那封密信照抄了一遍,然后写道:原信在我手中,限十日内将一百根蒜条金送到洛阳古月斋银楼,换取原信。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信写完后,韩若冰想了想,又画上了一柄滴血的斧子,以增加威慑力。
这是一封敲诈信。诈取钱财虽不是君子之所为,但他毫不内疚。司马圭太狠毒,差点害了他性命,理应做出补偿。
韩若冰把信装进信封,写上“临昌王亲启”,然后把信牢牢封好,对王寡妇道:“现在要找人将这封信送到许昌去,你身边有靠得住的人吗?”
王寡妇道:“我有个侄儿是做买卖的,长年走南闯北,他靠得住,人也机灵,就让他去吧。”
韩若冰叮嘱道:“你关照他,到了临昌王府,放下信便走,不可多言,更不可说出我的事情,切记切记!”
王寡妇拍胸脯道:“没问题!公子放心!”
韩若冰拿出一只“猫耳朵”作为送信的酬劳。雁过拔毛,王寡妇将这笔钱偷偷扣下了一小半,带着其余的钱和金家兄妹,连夜前往娘家所在的桥东村。
麻花儿疑窦满腹,急切地问:“大哥,你神神秘秘的,搞的什么名堂?”
韩若冰笑了笑:“过后就知道了。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梅姑娘。”
麻花儿问:“为什么?”
韩若冰脸上闪过一丝阴邃的表情,一字一字道:“因为我要坐山观虎斗。”
麻花儿瞪大了眼睛:“坐山观虎斗?什么意思?”
韩若冰道:“司马圭谋反不谋反,与我有何相干?都是司马家的人,他们窝里斗,我乐得看戏。但若是让梅姑娘知晓,她必定要举报,那样戏就看不成了。”
麻花儿摇头道:“你答应与她联手,如今又欺骗她,有些说不过去吧?她曾救了你的命……”
“够了!别说了!”韩若冰打断他:“我有我的道理,你照做就是,不许多言,听见没有?”
麻花儿噘着嘴,把头扭到一边。
他二人在王寡妇客栈住了一宿。次日早晨起来,用过早点,上车返回洛阳。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车夫把鞭子甩得啪啪响。韩若冰眼望窗外,心里暗自盘算。
对一个王爷来说,一百根蒜条金数目并不算多,估计司马圭不会不付。他计划等金条到手之后,给金家兄妹十根作安家费,还给古月斋的胡老板四十根,余下的五十根自己留用,皆大欢喜。
韩若冰头脑机敏,思维缜密,他的估计一般不会错到哪里,这次也一样。
两天之后,那封敲诈信送到了司马圭手上。
司马圭把信拿出来一看,先是一阵紧张,接着是惶恐疑惑,但最后反倒是松了口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向认为,绝大部分事情都能用钱摆平。现在对方开口要钱,事情就好办了。
钱他有的是,他的封地包括许昌周边一带,相当富庶,区区一百根蒜条金,对他而言等于九牛一毛,要是花这点钱就能避祸消灾,那简直太划算了!
司马圭立即吩咐仆人,把心腹宦官贾世贵叫来,有要事商议。
这贾世贵原本是皇宫里的太监,司马炎对诸王关怀备至,分封时还每人给了几个太监,贾世贵就是这样来到临昌王府的。他虽是个阉人,却识文断字,精明干练,且颇有智谋。司马圭很赏识他,把他当作军师看待,有事每每与他商量。
贾世贵原本是带着任务来的,皇上命他就近监视司马圭。但他为了报答司马圭的知遇之恩,反倒投靠了司马圭,并且拿出了十二分气力,希望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
然而,此番他出师不利,虽然杀了李成,但田措的信未能追回,还折损了刀疤脸等几员干将,惹得司马圭非常生气。时至今日,他仍未走出失败的阴影。
现在听得主子召唤,他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司马圭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