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牢

    午后，天莫名放了晴，沈箩走出大殿时阳光倾泻了满身，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十七迎上来说了些什么，她愣了神没听清，于是又开口问了一遍。

    “听闻王上前几日抓了那群流民中的两个主犯，现关押在天牢，李公公方才传话，您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抓住了

    沈箩垂眸思考了片刻，这段时日一直避开殷升晏，一则冷静后觉得这事应当还有疑点，而她却过早下了定论，甚至出口伤人，二则确也担忧真是自己的莽撞害了人。

    她迷蒙地抬起眼来，叹息道：“晚些时候吧。”等他晚间去太和殿检查殷小宝功课的时候总不会再遇上了。

    ……

    辗转到天牢外时，天色将黑未黑，正是下值的时候，守将见沈箩只带了个丫头有些惊讶，但上头留了话他自然不敢阻拦，忙吩咐狱卒为她引路。

    阴森森的暗牢只点了几盏油灯，仅够看清脚下的路。铁锈味儿、腥臭味儿，还有一股湿漉漉的霉味儿交相混杂，难闻极了。

    有不少好奇的、打量的、惊恐的目光在黑暗中注视她，无端惹人背脊发寒。

    沈箩拽住十七的胳膊，克制着不要东张西望，心底已经开始后悔来这个鬼地方了。

    绕过不知多少间牢房，狱卒忽然顿了步子诧异道：“人呢难道在刑房”

    沈箩皱了眉，又跟着往后边儿绕。

    里间很亮，叮铃咣铛的，有人在说话。

    走到长廊一角时，沈箩停住了脚步。两个时辰前，她想着避开殷升晏，而此时却看到他手中的烙铁在摇曳的烛火中折射出骇人的光芒。

    “主子仁慈，只是要她条命罢了。这般娇俏的美人儿，就应该趁死前让大家快活快活，也好让你这个赝品被世人讥讽耻笑……你别说，这美人的手感……”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实在难听了些。

    殷升晏大概在笑，面容隐在远处的阴影中，晦暗难辨。

    下一刻，寒光闪现。

    太快了，沈箩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殷升晏的手从那人胸口松开的时候，袖口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

    狼狈不堪的身躯朝前扑倒，没了声息。

    被绑在架子上的另一人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在场之人无不愕然。

    殷升晏松手，任由沾血的刀刃和什么东西坠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

    “放心，还没死透。”

    殷升晏的语气无波无澜，却听他嗤笑一声，吩咐身边的近卫，“不必再问了，把他们的嘴缝上，该上的刑具都上一遍，若谁先扛不住了，找条野狗过来处理就是……”

    殷升晏说罢，径直转身离去，没理会身后凄厉的咆哮和怒骂。

    “娘娘？”十七忍不住出声提醒，再待着王上就要过来了。

    “没事。”沈箩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这样说。

    她望着满手鲜血独自走来的殷升晏，沉着嗓音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

    狱卒看了眼走近的殷升晏，又看了眼沈箩，略一抱拳，告退隐回了阴暗中。

    殷升晏缓步上了灰蒙蒙的石阶，抬起沾了鲜血的手缓缓转了转。

    将尽的灯火下，鲜血的红和他指节的白交织，触目惊心。他漠然皱了皱眉，一抬头，望见了站在拐角阴影中的沈箩。

    殷升晏的步履微不可察地一顿，将带着血腥气的手背到了身后，方继续缓步上来，拐了个角，站在沈箩面前。

    “真是不巧。”

    他扬着唇，用玩世不恭的笑意掩盖身上那点尚未褪去的狠厉…以及心底那丝连自己都看不明白的一闪而过的懊恼。

    知她会来，也知她近日恼他，故而特地挑这个时辰过来，不想还是遇上了。

    恰好坐实自己暴虐的罪名，她大约又该躲他一阵了。

    沈箩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直至眼睛疲累发酸。

    话虽只听了一半，她却也很清楚有多不堪入耳。殷升晏没让那人说完便割掉了他的舌头，某种意义上而言，连着那日被踩踏的不忿，确实是帮她出了气。

    瞧着他的样子，沈箩忽然没了脾气。

    她轻叹一声，忍住胃中那点翻涌的不适，垂眸将殷升晏的手从身后拉了出来。滑腻的鲜血染红了他纤白的指尖，有些恶心。

    她一言不发地从怀里拿出棉帕，替他擦拭十指的殷红，显然是擦不干净的，于是她只能抬头望进他的眼睛，“走吧，回去净手。”

    殷升晏蹙眉站着，原本是不在意的，但他听到她说要和他一块走，嘴角不经意的笑淡了下来。

    “这回，不怕了”他问。

    其实他还想问不恼了吗，但现在的场面看起来不比那日在水一方好多少，此前她虽未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可之后却也一连好几日闭门不出。如今，又怎敢拉着他走

    沈箩缓缓转身同他并肩，淡淡开口道：“他们活该。”

    殷升晏忽地笑了，眼底化开几许不易察觉的愉悦，柔软的棉帕攥在掌心，触感像极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