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了
沈箩兴致勃勃地招手将出在外边儿的李德海唤进来,食指一动,小嘴一张,有条不紊的指挥他备好物什,又不客气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抬手招呼殷升晏。
“快来。”
殷升晏眉心一跳,随后叹了口气,罢了,原也不指望她能干什么。
沈箩一直瞧着他到辰时,眼见着天色已蒙蒙亮起来,空气里透着一丝湿寒之气。她便觉腿麻得很,略一踌躇,就出声打断了他拿梳子的动作。
“您怎么都不问我来这做什么?”她问道。
殷升晏一笑,回道:“你就算搬来住也无妨。”
沈箩听罢,无奈道:“我真有正事儿。”
她一个月前收到翠果来信告知,殷升晏破例许她半月假处理母亲后事,到时准时回来当差。可许久过去,迟迟不见后文。昨夜半梦半醒,梦到翠果哭着同她告罪,画面一转便是她鲜血淋漓地倒在大街上。
原本只是个梦,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她接着又梦到自己正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中读话本,情节恰好停在听闻翠果噩耗那一页。于是愈想愈不安,天不亮便爬起来了。
殷升晏并不知道她的思量,细细挽好发,随口道:“是何正事让咱们素来睡到日上三竿的王后娘娘如此勤勉”
沈箩不欲与他争辩,直言道:“翠果呢”
殷升晏闻言扭头看她,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可是缺侍女了”
沈箩摇头,撑着扶手起身,“不是只允了她半月假吗”
将熄未熄的烛光映衬着那扇金漆点翠鸢尾围屏,隐隐约约透出殷升晏穿衣的身影。听到她问,里间就传来他清冷的嗓音:
“死了。”
沈箩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险些踉跄,当即想的便是殷升晏在同她玩笑,可事实上即使是玩笑,他也从不说假话。
“怎么会…”
“半月前,死在禁卫刀下。”殷升晏一顿,抬起眼来,“宫人私逃本是砍头的大罪。”
私逃怎么会是私逃,明明是她带翠果出的宫,也是她把人留在外边儿的,更何况她当时向殷升晏求情,他也并未曾出言反对,如今怎么能——
沈箩瞳仁微颤,回忆与现实交叠,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
殷升晏穿戴好从屏风后走出来,便瞧见沈箩那张不可置信的脸。
她盯着他的眼睛,艰难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答应我的……”
殷升晏闭了眼,按着鼻根淡淡道:“孤从未允诺过王后。”
原来“此事自会有人处理。”的意思不是他同意了,而是让她别多管闲事。
沈箩生生气笑了,脾气一上来,脱口便是讽刺:“你果真如旁人所言,有本事的很。”
毫无人性可言。
殷升晏看着她,没有说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旁人”自然指的是那些日日盼着他死的人,那些人说的话又能是什么好话。
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只是……
他瞧着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
一觉醒来,春雨绵绵。
沈箩打着哈欠坐在妆台前,托着下颌望着镜中眼底一圈淡青的自己,哑着声音问道:“翠果那边如何了?”
十七拿着梳子,如实告知:“没找到,乱葬岗每日都有尸体扔进去,雇的那几人说时间太长,大约是找不着了。”
沈箩皱眉,“她家中没人收尸吗?”
“娘娘,翠果家已被搬空了。”
搬空了为何
沈箩一时无言,相处不过数月,论主仆感情倒不见得多深,之所以为翠果如此费心,大抵只是因为有些自责。
至于殷升晏,虽称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不像是会为宫女大动干戈的,如今翠果没了,她的家人也一夜之间消失……
沈箩按着不甚清醒的脑袋起身,抿了抿唇,“向双喜打听过吗”
十七面色微妙一顿,回想起玉娆的反应,“问过,但她似乎……不太愿意提。”
“怎么会?”沈箩明明记得她二人素来要好……
她抿唇,犹豫地看向十七:“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