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他

    那是一张生的堪称妖冶的脸。

    脸部线条流畅，肤色白皙异常，五官精巧分明，剑眉下是一双惑人的丹凤眼，眸色亮丽如琥珀，目光炯炯，透出三分漫不经心和七分审视探究。一头浓密的黑发被银冠呈马尾状束在脑后，居高临下看她时散落到降红色的衣襟上，俊美得不可方物。

    这便不难解释为何前几次见他都戴面具了，这张脸若是不遮确实太过惹眼了些。

    “祈安郡主，别来无恙。”殷升晏勾唇笑道，眼中满是兴味。

    沈箩默了默，垂眸看向自己的脚，摸不清他是何意，是该认识他还是不该认识他

    于是她谨慎地“嗯”了一声。

    高座上的男人似乎被她的态度逗笑了，“莫不是孤摘下面具，让郡主失望了。”

    这话说的像是玩笑，沈箩不是多聪明的人，也不太懂官场虚与委蛇那套，但诚实些总是没错的。

    她答：“君美甚。”

    殷升晏闻言一愣，随即哼笑出声，“恭维的话出自郡主之口，是比大臣们要顺耳些。”

    沈箩语塞，她的脑子真的不够用了，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成一句话就听不懂了呢

    思索半晌，还是放弃了，她这点小心思怎么着都没法入他眼：“无恙。”

    殷升晏微愣，无言于她天马行空的话头。好半晌才将搭在案上的腿放下，下巴微扬，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戏谑，“郡主切入话题的角度属实令人捉摸不透。”

    沈箩心底冷笑，胡言乱语可不就捉摸不透嘛，但她不敢表现出分毫，反而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恳”抬眼与他相视。

    “你倒是对孤的身份毫不意外。”

    她答：“即便意外，却也不敢失礼。”

    殷升晏眸光流转，不动声色地抿唇一笑，人在说谎时大多有两种表现，要么回避对方视线，要么直视对方，前者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慌张，后者则是谎话连篇以至于不惧拆穿。

    他凝看着沈箩，忽然站起身来，勾唇道：“同郡主玩笑的，不必认真。”

    他非良善之辈，也不会轻易相信旁人，更遑论是与政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若非日前那起乱子她的表现实在太过出乎意料，他只怕不会这样快同她坦诚相见。

    “李子，传膳。”殷升晏往榻上一坐，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吩咐道。

    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很快应声，马不停蹄地就下去了。

    不多时就有宫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上菜，一刻钟才将将结束，沈箩大致数过，桌上一共三十六道不同菜品。

    “一品阁新出的云片糕和鲜花饼，尝尝。”

    沈箩执筷的手微微一顿，想起那日他提过的点心，于是弯了弯嘴角，心道这人倒也细致，这么一件随口的小事都记得。

    “如何”殷升晏见她出神，凑近几分浅声问道。

    “很好。”沈箩如实回答，后知后觉她这般回话或许有些不合规矩，想补救一下却发现他似乎并未计较。

    “西京与大徵不同，有尊卑，却无过多虚礼，郡主随意些不妨事。”他慢悠悠地喝了口汤，开口道：“如此看来，郡主还是更适合西京。”

    沈箩轻轻“嗯”了一声，您说是就是吧，这话她是接不下去的。

    殷升晏抬眼看她，话锋一转又道：“册封仪式繁琐，礼部至少需月余时间准备，郡主若有别的要求尽管提。”

    沈箩眨巴着眼，欲言又止，西京民风不同于大徵，早些她从书上看过，西京的册封礼更为繁复，早起便罢，凤冠霞帔也较一般礼服更为沉重，三跪九拜、仪驾绕城、太庙祭祀，一天下来骨头架子只怕要散的，就不能省掉吗

    身旁忽地传来一声轻笑，殷生宴抬手止住宫人布菜的动作，“省掉”

    沈箩心头一跳，她出声了

    瞧见殷升晏打量的眼神，她只能硬着头皮窘迫道：“能……吗”

    殷升晏闻言眼中多了几分兴味，和亲事关两国，无论她是否自愿而来，都代表了大徵的颜面，可这想法却不像是为母国着想的样子。更何况没有册封仪式，王后之位只怕也是坐不稳的。

    就是不知，她是不在乎还是太单纯

    他淡淡笑着，自然地夹了只鸡腿放进沈箩碗里，“郡主和上回比可是清减不少，多吃些。”

    沈箩眉尖微动，道了声谢，很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她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大徵势威，少她挣的那点脸面算不得大事，至于王后这个位子，她总不会一直坐下去的，稳与不稳又有何干系。

    但他这态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