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色
门外北风呼啸，积雪堆的越来越深，屋内静悄悄的，因为殷小宝的一句话每个人都屏气凝神，似乎在等沈箩表态。
安公公侧目，眼中露出几分不赞同，却没有说话。
沈箩从怀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手炉，在最近的一张软榻上缓缓坐下。
她倒是想走，也知道殷小宝说话算话，可是她走哪去？如果回隋安，恐怕沈家老太太会为了所谓的大局，直接把她送回来或者干脆直接宣布病逝……
如果不回大徵，她和十七浪迹天涯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两头没法交代，说不准得躲躲藏藏一辈子。
所有的念头在沈箩脑中闪得很快，旁人未看出丝毫端倪，“行了，我不走。”
安公公神色缓和了一些，暗叹沈箩还是有些义气的。
殷小宝皱了眉，“若是王兄没法及时赶来，殷无明可不管你是不是大徵的郡主！”
“可他也不会管你是不是他弟弟。”沈箩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这些日子清瘦不少，人显得更加疏离，偏偏是这样违和，殷小宝却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后就可以了。”沈箩抬眼看过去，“安公公，我能做什么”
安公公忙伏低身子，看了一眼小主子，才把目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让沈箩意外的是，这回起事是禁军将领王卫与果郡王殷果里应外合，故而来势汹汹。
“王卫是主子登基时为首劝降的，这个叛徒！”
除了沈箩和十七两个原本置身事外的人，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也就是说，守卫王城的禁军倒戈，余下的不过是殷小宝手握的三千玄甲军和一些负责主子日常安全的侍卫奴才。
三万对三千，这哪是五比一，分明就是十比一。
“奴才已命人快马传讯，不过主子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援军也……”安公公沉声道。
沈箩揉了揉太阳穴，总算知道安公公的意图了。殷小宝虽只有十二岁，却已在军营摸爬滚打了四年，眼下重伤，就算没亲眼见到那个场面，闻着这满屋子的血腥味也知道伤的多重。
现在就是得有个人站在最前方，代替殷小宝成为还在抵挡禁军的将士们的主心骨，而她作为唯一以殷生宴王后的名义住进玉衡殿的人，再适合不过了。
“奴才定会派人保护娘娘。”安公公双膝跪地，生生磕了个响头。
沈箩嘴角抽了抽，半刻钟前还是郡主，现下就已经是娘娘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殷小宝，心下有些打鼓，保护有用的话，他还能伤成这样
安公公也确实心虚，他知道危险，但为了两位主子，他什么都能牺牲，“您只需要在场，只是一个象征。”
“安公公，送她走。”殷小宝抽出被十七按住的手，冷声呵斥，什么时候他需要一个大徵女人挡在他前面了，简直可笑。
沈箩瞪他，觉得这小孩实在不怪，“闭嘴吧，我去。”
反正现在她最大，死到临头还管什么尊卑礼仪。
殷小宝被她的无礼震惊，“你说什么”
沈箩没理他，转而对安公公道：“我需要怎么做”
安公公将具体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又把一张书稿递给她，是过会儿要对将士们说的话，大致内容就是稳定军心，誓死保卫王城之类的。
安公公还算人道，没有让她站在城墙之上面对敌人飞舞的刀箭，沈箩一袭红衣，将书稿内容尽数说完，便高高地站在第二道宫门前，木然旁观近在咫尺的战场。
她在影像里见过两军对垒的局面，可是再震撼的影片都没有眼前这一幕来的真实而惨烈。
以殷果为首的叛军一直在城外叫嚣，节奏明快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城门，甚至还搭了梯子，欲越过宫墙，玄甲军奋力抵挡、拼杀，他们倒下又站起来，而后再次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隆冬里，新鲜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沈箩忽然很难过，是她说的誓死守卫宫城，他们就真的为此豁出性命，凭着这个尚未坐实的一国王后的身份，他们便对她说的话毫无异议地执行到底……
有越来越多受伤的将士被背到后方，血肉模糊的伤口，越来越多堆积的尸体，沈箩看得脸色发白，胸腔积着一股恶心之感，十七稳稳扶着她，甚至怀疑下一刻她就会晕过去。
但沈箩撑住了，直到那扇城门摇摇欲坠，她第一次下了命令，“把重伤的将士挪到太和殿，我们退守第二道宫门。”
沈箩知道，以卵击石，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叛军逼进中宫是迟早的事情，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个时辰过去，最近的援军迟迟未到，殷生宴也没有消息传来，这夜的宫城灯火通明，火把摇曳。
“十七，你帮帮他们吧。”
夜色里，沈箩眼睛被灯光映得格外璀璨，她为受伤的将士绑好绷带，转过头对跟在身边帮忙的十七道。
“可是姑娘……”十七欲言又止，于她而言沈箩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很乐意搭把手，可若是她上阵杀敌，沈箩身边就没人了……
“我会小心，我知道你功夫不错，如果可以，你带着他们或许能拖久一些……”
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叛军人数众多，攻城之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而守城的却是连续战了五个时辰。
她知道，快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