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再战(3)
范义率领着他的骑军,宛如一把冰冷而无情的死亡镰刀,从鹰军阵列的侧后方抄来。他的眼角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深邃的眼睛远远望向了鹰军层层叠叠的营帐。鹰军的增援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他原本计划长驱直入,奇袭敌人的指挥系统,但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
范义从自己身上取下了那把长弓,轻试弓弦,感受它的回应。自从火枪问世以来,骑射的战术地位发生了急剧的下滑。与线列步兵相比,要想在一轮齐射中展现出同等的威力,显然并不现实。如今的骑兵通常只会携带锋利的战刀,追求冲击力的最大化。他有种预感,随着枪炮技术的不断发展,总有一天,骑兵将会逐渐淡出战场。就像他这样的老家伙一样,渐渐被时代所抛弃。他不禁想起曾经纵横驰骋的日子,眼下长途奔袭的颠簸却不断提醒他那已经远去。
是啊,他这样的老头子早就应该像洛萨他爹蒙瀚一样,待在家里好好歇着,悠闲地躺在藤椅上享受下午温暖的阳光。兴致来的时候可以小酌几杯美酒,再跟老朋友们闲聊掰扯到月朗星稀。儿子和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他们平时想回来看看就回来,不想回来也无妨,反正他们回来后自己还要忙着烧菜做饭。老伴儿在几年前就离世了,他仔细算了算日子,发现自己已经六十四岁,真是离进棺材不远了。
在出发前一天,他特地去了一趟老伴儿的墓地。青石制成的墓碑紧紧贴合着地面,他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旁边槐树的根部。它的树根犹如藤蔓一般,从泥土中蜿蜒缠绕而上,将树干紧拧宛如粗壮的绳索。这仿佛是神话中的植被,从它身上似乎能够看到世界树的影子。那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即便它已历经沧桑岁月,但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生长着。
有人说他一直不愿意放下骑兵统帅的位子是因为权欲熏心,贪图荣华富贵、手握大权所带来的快感,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想如同一张毫无生气的枯槁树皮般,整日无所事事地躺在藤椅或病榻之上,默默地等待死亡之神降临,夺走他宝贵的生命。他渴望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更加充实和有价值。
然而,他却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追求什么。岁月如梭,如今的他已步入人生的暮年,过去的时光远远多于未来。那些美好或悲伤的回忆如同一缕轻烟,虚无缥缈,虽然近在眼前,却难以捉摸。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感受到深深的孤独,宛如一道致命的诅咒,紧紧缠绕着他的心灵。每当夜深人静时,孤独感便愈发强烈,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他像是一个失去一切的人,在精神世界中狂奔,试图寻找一丝慰藉和希望。他不甘心就这样狼狈不堪地死去,他渴望找到一种方式来摆脱这种痛苦的折磨。
所以他留在军营里,有事没事骑着马转悠,看那帮年轻人比枪法,几发枪响时他想起年轻的时候和同伴比射箭,那些人里就自己还活在这个被阳光和月光照耀的世界。
“老家伙。”他低声道,像是自言自语,也像真说给什么人听,“可我还活着啊!”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并没能扰乱他的心神,他的眼神如同箭芒一般,紧紧地锁定住了鹰军的阵列。只见他张弓搭箭,一箭射出,那支箭矢如同闪电般疾驰而去,瞬间便射中了一名鹰军士兵的脖子。那名士兵捂住自己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手中的旗帜也随之飘落。范义面无表情地从箭筒中再次抽出一支箭,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出,又有一名敌军中箭倒地。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他连续不断地射箭,每一箭都精准无比,宛如他手中拿着的并非普通弓箭,而是一架威力惊人的连弩。他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麾下的骑兵们纷纷扬起手中的战刀,齐声怒吼,整个骑阵的冲锋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他气喘吁吁,腹部更是隐隐作痛。他低下身子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并没有中弹,但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不安之感。喧嚣的战场突然间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片刻之后,一阵强烈的耳鸣袭来,他深知现在绝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迅速做出调整。
他转头对身旁的副官大声呼喊,下达命令。待骑军攻破眼前敌阵后,立刻前去找苍昱他们汇合。说完,他拍了拍胯下年轻的战马,它奋蹄飞奔起来,驮着这位略显力竭的老者,在众多骑军的护卫下,义无反顾地向着敌阵冲去。
苍昱和留樊所率领的骑军此刻已经连续突破了两阵。苍昱伸手擦拭着脸颊上沾染的鲜血,目光遥望向前方,只见范义带领的骑军犹如猛虎下山一般,直直地冲入了敌军的第三道阵列之中。
战场之上,浓烟滚滚,白色烟雾弥漫天际。那刺鼻的硝烟味道顺着风钻入鼻中,刺激得他不断咳嗽。他再次环顾四周,自己身旁依旧有许多骑兵紧紧相随。虽然他并不清楚具体的伤亡情况如何,但身为统帅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场战斗发展至今,也该接近尾声了。光是他自己就已经斩杀了好几个敌人。
骑军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在向前冲锋。苍昱果断下达命令,让部下们全力冲击敌人的第三阵,以接应范义及其麾下的部众。同时,他将军中所有的斥候全部派遣出去,让他们在即将接阵的时候,务必设法穿插进入敌阵内部,尝试与范义取得联络,询问他对于接下来行动的看法,究竟是打还是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