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再战(4)
留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方,躺着几具扭曲变形的尸体,乌红的血液积成一片,仿若雨后的水坑。他心头一紧,抬头远望。鹰军的旗帜随风飘扬,缓缓上下起伏着,仿佛在向他们招手示意一般,越来越近。
数不清的兵力如潮水般涌来,汇聚成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海。他们彼此厮杀、拼搏,每一刻都在上演着生死对决。战场犹如一个巨型绞肉机,无情地收割着鲜活的性命。士兵们成群结队地倒下,但后面的人源源不断地填补空缺。血腥与死亡交织在一起,弥漫着整个空间。
鹰军的火枪再次整射,枪口喷射出的火星与骑兵手中挥舞的马刀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刺刀擦过骑兵的手背,掀起一片猩红的皮肉,鲜血四溅。然而,马刀借助冲锋的惯性,顺势切入鹰军士兵的胸膛,瞬间将敌人斩杀倒地。前排的骑军又倒下了一大片,孤零的马匹嚼着牙齿,在低头的瞬间就被后面赶上的骑兵淹没了。鹰军第三阵在骑军的前后夹击之下,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迅速土崩瓦解。
那些散出去的斥候们,很多都在刚才的那一轮齐射中倒下了,只有十几个人活着挤入了鹰军刺刀的海洋之中。一个鹰军士兵矮身用刺刀砍断了斥候马匹的腿,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将斥候狠狠地甩了下来。斥候缩着身子躲避后面蜂拥而至的马蹄,看到那个士兵已经失去了一只胳膊,鲜血从他的断臂处喷涌而出,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伤痕,瘫软地滑倒在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苍昱终于等到了范义的答复,同样认为现在是撤军的时候了。随着命令的下达,骑军开始缓慢地调转马头。鹰军发出了最后的成片枪声,预示着这场战争的结束,留下的只有满地的疮痍和沉重的伤痛。
骑军损失了两千余人,鹰军折损了五千多名士兵。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朝鲁部落最终艰难地赢得了这场胜利。幸存下来的骑兵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染红,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刀痕。他们逐渐从之前的亢奋状态中清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感。他们默默地骑行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着。
没有人知道到底还需要赢得多少场这样残酷的胜利,才能将鹰军逐出拓洲。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迷茫和不安。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哪怕只是一场失败,都可能给军队的建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萨满们手中的法杖开始闪耀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他们归家的路途,但对于这无尽的长夜来说,这点光芒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在这些战火纷飞的日子,众多猎手离开了拓洲。富于魔力的环境中,野兽们的繁衍速度异常惊人。曾经那些被开拓出来的金色通道,如今又渐渐被凶猛的野兽所占据。位于部落边界地带的村落,则成为了这些野兽频繁攻击的目标。
然而,此时部落的主力军队已经全部调往前线与强大的鹰军展开激烈对抗,剩下的预备兵力则分散在各个地方,每个地区的驻防人数相对较少,而且装备也不够完备。面对这种困境,部落不得不花费重金去邀请仍然留在拓洲的猎手队伍前来协助防守边境。同时,他们向这些猎手保证,他们所负责的边界防线将不会受到战争的影响。如果局势发生变化,猎手们可以随时带着酬劳离开。尽管如此,愿意响应招募的猎手仍寥寥无几。毕竟,战争时期的危险无处不在,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
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支三人组成的队伍悄然行进着,朝着朝鲁部落的南端进发。队尾的年轻人摘下了自己斗篷的帽子,手上的戒指在火光下泛起银色的辉光。骆正淞就着前面聊的话题问道:“秋恒不是朝鲁部落的人,他跑过去帮部落打仗,真的不会被当作间谍抓起来吗?”
“我也不清楚,他大概跟这个部落里的一些人很熟。”霍廷海说。
“还有,现在这么危险,你爸居然会同意你回拓洲,也是奇事。”
“这话我也想问你们,你怎么溜出来的?”霍廷海见骆正淞挠头不说话,偏头去看林岷,她在跟边哨的人交谈。
“关于这个没少吵架,但回去找不到工作啊。”霍廷海说,“而且他知道,我是喜欢冒险,但不会像某个傻子一样,参与一场极度危险的战争白白把命送掉。”他翻身下马,前来迎接他们的人把马牵进马廊。
秋恒突然打了个喷嚏,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一旁的洛萨吓了一大跳。两人正在参谋室里焦急地等待着苍昱等人的作战结果。只见洛萨再次起身,开始绕着房间踱步。他通常会这样绕上三四圈,然后坐下来思考片刻,接着又重复这个动作。秋恒早已看出了他的规律,便继续低头翻阅手中的魔法书。
一名士兵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同时也带进了一阵刺骨的冷风。士兵向洛萨报告了一些情况后,洛萨便快步跟随他走了出去。秋恒伸手托住即将关上的门,并向外张望了一眼。马匹散乱地分布着,不时发出阵阵刺耳的嘶鸣声,而马鞍上则覆盖着一层暗沉的异色,秋恒知道那是已经干涸的鲜血。数名骑手在洛萨和几名士兵面前勒住缰绳,纷纷下马。领头的是留樊,他不停地抱怨这场战斗远比想象中艰难,他们这次恐怕损失大了。洛萨询问他具体的伤亡情况如何,留樊说他的亲卫队都有三人阵亡。这场突袭打得跟攻坚似的,敌人异常顽强。洛萨拍拍他的肩,表示进去说,先休息。
深夜,洛萨和留樊他们复盘战斗,揣测着敌人的伤亡与被打出的防守空洞。秋恒旁听了一会儿,走出房间,看见士兵骑着马在营帐间穿行,可能是统计伤亡的人。又结束一场战斗,睡个好觉吧。他想,心里平静,或许也是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