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除恶
正如徐家家主所担忧的那般，没过几日，夏瑗便遭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倒不是说夏瑗得了徐思华的馈赠，花起来毫无节制，而是这伙人一早就盯上了他，早到徐思华再见夏瑗后回家装了满满当当一包袱出门的时候。换句话说，这包袱给了谁，谁就会被盯上。
也算是有耐心了，一路尾随夏瑗至此，两三日的路程硬是熬住了没有发难，等到出了县城，出了临近的村镇，到了这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才跳将出来要收夏瑗的买路钱。
因为他们知道徐家，常年混迹于周遭，焉能不知徐家乃是颇有名望的养殖大户，县城里哪家不吃徐家的鸡鸭鱼牛羊肉？就是郡治乃至州府的官老爷们也不例外的。如此家世背景，又岂会没有些孔武有力的家仆？既然舍得给人满满一包袱的财货，那暗中派几个好手护送一阵子也不是不可能。不到眼下这地界儿、不是经过反复确认无人暗中相随，他们是真不敢跳出来吆喝的。
柿子得找软的捏，相比于五大三粗的壮汉，当然是孤身一人行路的哑巴乞丐更容易拿捏啊。
这伙子人，有乞丐般穿着破烂拄着木棍的，也有锦衣裘皮富家子模样的，甚至有潇洒风流书生打扮的，吵吵嚷嚷叫嚣着让夏瑗交出偷盗来的钱财。
夏瑗也不理会，只是面向众人而立，左手隔着衣服拍拍嗷呜嗷呜叫唤的杂毛，是的，夏瑗根本没打算将怀中的狗崽子真的唤做琥珀，杂毛就是杂毛，名字贱些也好养不是？右手则背在身后，握着娘亲留下的唯一物件---匕首。
“这位小哥。”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往前几步，饶是这般天寒地冻，其手中仍是握着一柄折扇，好在没有展开来扇几个来回，否则只怕是其同伙也要骂他昨夜解手时被茅房的门给夹了脑袋的。“听我句劝，解开肩上的包袱放在地上，然后东南西北你任意挑一处方向，只管放心离去，在下保证无人会再为难于你。”
“绝不为难。”众人齐声附和。
夏瑗仍不为所动，聚精会神。
“须知道，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这包袱于你来讲可谓是不义之财，你敢说受之无愧吗？既受之有愧，不妨就此弃之，也好图个心安不是？”
“图个心安。”众人又和。
“往后再行路，身无长物，坦坦荡荡，也不用担心再被人盯上，晚上睡觉自然也会更踏实。”
“睡觉踏实。”众人再和。
就此弃之图个心安踏实？要不是夏瑗喉咙尚未恢复，只怕要大声笑出来。肩上财物吃食乃是我夏瑗救下杂毛后由小童思华所赠，来路清白，我有何不安？正相反，你等拦路剪径，仗着人多便要欺侮旁人，做谋财害命的事情，才应该惧怕神鬼夜半敲门吧？
忽地又想起父亲，想起方无敌，想起彦棠军，北疆寒苦，枕戈待旦，以鲜血性命守护的大成中竟有这样的人！太不值了！不过旋即又释怀，眼前这些不过是小恶罢了，屠戮将军府的羽林狗贼才是大恶！幕后主使更是十恶不赦！
也不对，将军府是何等地位，眼前这伙人又如何能去到将军府撒野？只能在此欺负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可乞丐也是人，合该低将军府千万等？合该遭这帮无赖欺侮？
故而，但为恶者，无论大小，皆是该死……只要为恶之人死绝，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生离死别之凄惨事？
我夏家累世尽忠，如今仅剩我孤身一人，斫不了大奸大恶之徒，但拔除些宵小之辈又有何难？杀不了搅弄朝纲的佞臣贼子，但替这尚不知名字的村镇、县城砍几个小小毒瘤又有何难？甚至再往小了说，仅仅是替自己出口恶气又有何难？
想到此处，夏瑗隔着衣服在杂毛脑袋上一揉，随后拉开包袱活结，往后退了一步，又朝方才漫天说教的书生努了努嘴。
“孺子可教也。”书生左手呈掌，右手折扇于掌中轻敲两下，回首笑视众人宛若邀功一般，接着走上前来，还不忘朝夏瑗拱个手作个揖，这才弯腰取地上的包裹。
也就是这时，夏瑗左手探出揪住书生发髻，右手从背后抽出，寒光一闪尚不及映雪，便没入了书生颈中。
右手抽刃而出，一抹鲜红溅。
左手甩开发髻，伏尸压积雪。
那日土坑之外的马蹄声叫人畏惧，今日不过三五无赖，又何须退缩？
来吧！尔等鼠辈，比之羽林军如何？
去？谁人敢去？
对面那伙子人平日虽横行乡里，但顶多也就是对旁人粗言秽语、拳脚相加，用上棍棒时已是心中打鼓，生怕将人打伤了要遭衙役拘捕了去蹲大牢。毕竟想要跟县衙沆瀣一气，也是要有些手段才行的了，就目前而言，他们可真没这本事，属实是上不了台面的地痞流氓。
像眼前这般杀人如杀鸡般的场面，是真真没有见过的！
于是，一时间所有人都呆立当场。少顷，或坐或跪或退，或打颤或喊叫或哭嚎，却是无人敢向前，也无人敢再去看地上那于风雪中辛苦跟踪了两三日的包裹。
无人过来，那我便过去。
夏瑗持刃向前，怀中杂毛宛若心有灵犀，将脑袋探出领口，朝着似乎已吓破胆的无赖们低吼。
好狗！
“跑啊！”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帮地痞流氓才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跑啊，不跑等着被捅吗？
夏瑗怀里揣着杂毛，追了好一阵子，眼看着追不上了，便索性放弃，回身去取包裹。心想着经此一事，这些人应是没有胆量再来寻自己的麻烦了，正好加快速度。另外，瞬杀一人，狂奔一阵，心中倒是畅快不少。
可等夏瑗回到原地，方才的畅快立刻消失殆尽，只因地上不见包裹，不见书生尸首，就连血渍也无迹可寻！
夏瑗只觉得脊背渗出冷汗，迅速转身扫视一周，一无所获之后片刻不再停留，立刻奔向一棵大树，手握匕首，背倚粗壮的树干，屏住呼吸，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