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使
其实也难怪周边郡县的青壮仅仅因为崇王的一句口号便躲躲藏藏，只等崇王高举伐贼大旗便誓死相随，只看这崇王府所在的牧苍城便能知晓一二。
街道整洁，坊市林立，甚至就地做生意的摊贩也将货品摆放得错落有致，笑迎八方来客。往来人皆是言笑晏晏，遇到相熟的高低得顿步打个招呼作个揖，即便是不认识的但凡目光碰上了也须点个头挥个手。
从牧苍城北面一路行来，过了几处坊市，俞堂脸部肌肉都有些酸了，使劲张了张嘴巴又在两腮揉上几下，方才有所缓解。
此处当真可称是大治！比皇城、比淮陵都要好上太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居乐业、邻里和睦等等，但凡能想到的好词用在这里似乎都不会有错。
“小兄弟不必惊讶。”吴俊生笑道，“三年前我可是在这里待了数月时间，满满当当写了约莫五十张纸的心得体会，才将淮陵打理成如今模样。今日再来，却又将心头自得自喜扫了个干净。”
“吴大人，卑职叫做俞堂。”执戟郎驻足躬身而拜。
“我知道，之前在库房时就记住了。”
“还请大人直呼卑职姓名，兄弟二字，卑职万不敢当。”
从前在隆武殿外执戟，往来文武都不带正眼看自己的，如今有位年轻有为的太守大人以兄弟相称，俞堂真真是接受不了。总觉得一旦应声了，立刻就会被人扣上攀附权贵的帽子，名声臭了也就罢了，再被拿入大狱可就惨了。
哦！洪大人已被二殿下砍了，想来不会再有那般能嚼舌根的人了……
“哈哈哈哈。”吴俊生也驻足，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大笑，“执戟郎啊，你以为自隆武殿一事之后，你还能安安稳稳干个什么守门的差事吗？”
俞堂低头不语，只是心中想着咱不正安安稳稳替殿下、替你吴大人守着淮陵的库房吗？
吴俊生许是也想到了，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你的忠心、胆魄、武艺，两位殿下俱已对我讲过，很明显，你日后是要做一根军中栋梁的！尤其是二殿下，对你真是赞誉有加。二殿下原话，那执戟郎是除了君父之外真正敢扇我耳光的人！哈哈哈哈。”
俞堂脸上一阵红白交替，坦言道：“吴大人，那日卑职只将殿下当成一生之恩主，头脑一热之下险些坏了殿下兄弟二人情谊，若非殿下一声怒喝，卑职的脑袋早就跟洪海清的脑袋一道儿滚来滚去了。那日，殿下喝骂之恩、二殿下不杀之恩，卑职一生谨记。”
“理当如此。”吴俊生点头，“我本与两位殿下并不相熟，一心只在淮陵一郡，认为让一郡之民不受冻馁之苦，便是我吴俊生要做的事。及至恩师信至，言官家宾天朝堂动荡，言士、夬两党势同水火，言陈氏外戚干政，言两位殿下手足相残，言天下将板荡不安，言淮陵一郡亦再无安宁之日，我才率淮陵精骑北去皇都，立志遵恩师言语，助殿下登基，好叫煮豆燃萁之火早日熄灭，好叫朝堂早日安宁，也好叫我淮陵子民免受板荡之苦。再至隆武殿之变，陈氏勾结北齐，谋逆叛国，恩师战死，满朝文武畏死如野犬，尚不如你一执戟郎有胆魄，我才知道大成病了，病在中枢，即使淮陵再好，也不能长久。其实当日，我有心随恩师赴死，可是想起二殿下借马时的气概以及护卫殿下时的神态、决心，我又不愿死了，加上百余淮陵精骑舍命相护，我果真没死成。我想看看，恩师所言大成之未来到底如何，是否值得追随，是否真的能带给天下安宁。到后来才渐渐知道，恩师也并不了解殿下，也不了解二殿下，甚至不知道两位殿下这般要好。恩师只是不能容忍废长立幼、外戚干政的事情发生，才于信中言殿下万般之好，恩师也仅是希望官家宾天之后，大成能早日定下继承者，天下不要动荡便好。”
俞堂始终俯首，静静聆听，最后才接上一句，“吴大人，卑职觉得两位殿下都很好。”
“小兄弟所言极是，我也是这般认为。”吴俊生重新迈步向前，“所以崇王就不好了。”
“殿下至淮陵已近两月，崇王却视若无睹，在卑职看来，其实与陈氏也无甚差异。”俞堂破天荒地表了一次态。
“这才对嘛小兄弟！”吴俊生返身拍在俞堂肩膀上，“即便两位殿下不吝夸赞，可你整日不言不语，对谁都恭恭敬敬，谁人能知道你心中所想？将来一道上阵，我又如何放心把背后交给你？你这闷葫芦再不开窍，丢了晋升机遇倒也罢了，要是跟那洪海清一样一起滚脑袋可就太不值当了！”
俞堂只觉得脊背发凉，只觉得眼前这位吴太守的心思就好比二殿下的佐虓刀刃，是真的可以让人掉脑袋的！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俞堂没有再回应任何一位路人的招呼与笑脸。无他，牧苍是崇王的牧苍，牧苍城里的人也都是崇王的人！鬼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崇王下了何种迷魂药？说点夸张的，怕不是人人都认为将来他们的崇王是要登基为帝，甚至开国建元的！
此番过来，本就是替殿下给崇王下个通牒，看看他崇王如何回复，是继续扯着崇王大旗嘴上讨贼，还是给钱给粮助殿下讨贼，或者说施展一个“拖”字诀暂不表态。
“其实崇王怎么答复都无关紧要了，甚至我们都不一定要去见他。”吴俊生停步，给一队巡逻甲士让了道，“与之相比，我倒是对牧苍的布防更有兴趣。淮陵一郡之地不可久守，倘若从牧苍开花，岂不是与殿下白绸束发、挥剑断空之气概更为相配？”
俞堂下意识地摸了摸肩上褡裢里的财货，又舔了舔冻得干裂的嘴唇，靠近吴俊生小声说道：“家主，咱们是北边的商贾，因牧苍繁华慕名而来做些买卖，盘桓几日实属常情。”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吴俊生调转方向，“先去方才路过的客栈住下吧。”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