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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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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梁玉嘉心中并无计较,印象中他只记得承诺过等张勇得胜归来他出城相迎,此番非但出城,而且是跑到淮水边来迎接凯旋之师,不可谓不重视,不可谓不诚心。但提到封赏,他确实没有主意,要是方才梁玉玦也赞同张勇的提议,那么当场也就定下了。

    也罢,等天明了且去问问先生吧。

    好好睡了一觉,梁玉嘉打了热水正欲洗脸,却看见程正已立于厅中。只不过今日未穿长袍,而是一身短打,外面套了无袖的袄子御寒,且肩膀上还挎了褡裢,看似要远行的样子。

    “先生,您这是?”

    “殿下。”程正拱手道,“微臣此来,是向殿下道别,微臣须辞官归乡了。”

    “先生!”梁玉嘉急走几步抓住程正尚且拢在一起的双手,“先生,我这般处境,您却要离开吗?”

    “殿下,昨日有乡人来告,微臣老母摔于雪地中,昏睡了两日,后便全身不遂。眼见着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微臣若不归去,只怕是再无相见机会。”

    梁玉嘉一肚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握紧程正双手。

    “殿下自幼聪慧,尽管放开施展,无须事事相询于微臣。”程正抽出双手,也不再拘泥君臣之礼,反握住学生,“须知道,所有的事情,微臣也仅仅是顺着殿下的心意稍作修正而已。因而殿下千万不要妄自菲薄,遵循本意即可。二殿下勇武冠世,张统制可称当世虎将,吴俊生麒麟之姿、文武全才,淮陵雄拒淮水、兵甲富足,除夕夜之突袭又占尽先机,使得周遭民心归附,假以时日,殿下之成就当远超先帝。”

    “先生!”梁玉嘉突然好似想到了绝妙主意,摇晃着程正的双手,“先生,我命吴卿派出精骑,快马加鞭接师祖母过来淮陵!淮陵水土丰茂最是养人,比之陕州好上太多了!”

    程正一时沉默,继而轻叹道:“且不提沿路几多州郡易帜,兵荒马乱凶险非常,只说微臣母亲已是那般情状,必定是连数里颠簸也熬不过的。”

    说着,程正挣开了梁玉嘉的手,跪地稽首。

    哪里是简单的稍作修正啊?别人不知,梁玉嘉心里还能不清楚吗?从被禁足时开始,从《诗经》、《尔雅》拆字时开始,梁玉嘉真真是事无大小悉以咨之。要不然,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年,怎么就能让前羽林军统制官以及淮陵一郡之太守服服帖帖?仅仅凭皇长子的身份吗?显然不是!须知道,如今已有多个州郡反叛,明面上、暗地里称孤道寡的王侯也大有人在,难道他们不知道梁玉嘉的身份吗?

    “先生。”梁玉嘉弯腰扶起程正,“我原本打算还于旧都之后拜先生为相的。”

    梁玉嘉知道自己做不到强行留下程正,心头难过,以至于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说出来倒显得有气无力。而“原本”一词也让程正知道殿下心中已经准了自己辞官归乡的请求。

    “殿下……”程正再次握住梁玉嘉双手,不觉已老泪纵横,最终还是一声长叹退出门外,继而大步而去,头也不回。

    梁玉嘉自始至终也未向程正请教该如何赏赐在安和胜了一场的新兵。

    及至午前,梁玉嘉尚未从感伤中走出,张勇已匆匆赶到。

    “卑职参见殿下!”

    梁玉嘉摆摆手,仍是枯坐。

    “殿下。”张勇起身上前一步,“卑职斗胆来问,安和一战之赏赐殿下可有定夺?”

    倒不是张勇猴急,而是从早间开始,新兵们就按捺不住催促张勇赶紧兑现战前承诺。整个营房区域喧闹了一整个上午,更有刺儿头跳上了案几指着张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他是个狗屁的统制官,羽林军都没了哪里来的羽林军统制官!骂他是个只知道吹嘘的小人,编造谎言来让弟兄们替他卖命!骂他是个鼠辈,在二皇子面前屁都不敢一个!总而言之,经此一事,张勇在整个新军中的威望已消失殆尽,不留一丝一毫。

    先不说自身如何委屈,威望没了也就没了,毕竟原本也没有打算让自己来统制这支队伍。但是打了胜仗一文钱都不曾赏这是事实,这对殿下、对今后募兵都是有很大的负面影响的。

    梁玉嘉正心乱如麻,程正的离开对于他来讲,就好似天地之间少了擎天之柱定海之针,随时可能崩塌。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灰飞烟灭。

    “殿下可是有何难处?”张勇见梁玉嘉无精打采又闭口不言,只能再行询问。

    “张统制。”梁玉嘉抬起耷拉了许久的眼皮,“我能信任你吗?”

    “能。”

    说实话,这个问题是有些伤张勇的心的。须知道,自高雄身死那时候起,张勇就已经真正下定了决心为梁玉嘉所驱驰的,而且要算上高雄的那一份,因此张勇做事都是格外的努力。皇城突围、新募战兵、夜渡淮水、攻打安和,无论哪一件事他张勇都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且说说你的理由吧。”梁玉嘉恢复些许精神,勉力坐正,“为何要那般封赏?”

    相比于梁玉嘉,张勇则是精神大振,忙又上前了一步。

    “殿下!”张勇本欲长篇大论一番,不过看见梁玉嘉眉头并未舒展,又打消了口若悬河的念头,“殿下,卑职理由有三,一,殿下需要在新军树立绝对的威望;二、殿下需要更多的军事人才;三、殿下要扩大安和一战所取之先机。”

    “玉玦说五两银太多,该怎么说服?”

    “新兵首战,都是存了赴死之决心的,值五两银。”

    “玉玦说军职太多,又该作何解?”

    “卑职所荐之人,心性纯良,假以时日,成为吴太守一般的文武全才也不是不可能。”

    “你倒是会识人。”梁玉嘉眉头一挑,“张统制先去营房集合将士吧,我去与玉玦打个商量随后便过来。”

    “殿下英明!”张勇抱拳而退。

    火急火燎赶至营房,抡起鼓槌打了一通鼓,却不见人出来。又一通鼓歇,才三三两两出来十几个,让张勇欣慰的是这些人都是他看中的准备予以军职的人。第三通鼓歇,拢共才八九十人出了营房,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毫无军纪可言。

    要是叫殿下看见,还赏赐个屁啊!

    “我不管你们对我有什么怨言也好,厌恶我也好,我张勇只告诉你们,我从不食言!”张勇放声大喊,“稍后殿下就会过来,过来作甚?当然是论功行赏!我劝尔等速速把营房里不知死活的混蛋全部叫出来,免得二殿下杀人时连累你们!老子只讲这一遍!”

    张勇确实只讲了一遍,效果出奇的好!等大成的两位殿下过来时,所有新兵站得笔直,如松如柏,面容肃穆,加之身上仍留着安和一战的痕迹,乍看上去,哪里像什么新兵?分明就是百战老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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