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突围
且不说梁玉嘉一声“混账”到底是骂的执戟郎俞堂还是二皇子梁玉玦,也不说执戟郎俞堂面对佐虓寒光如何后怕如何脊背发凉,更不提二皇子梁玉玦对这执戟郎又是如何不屑,只说隆隆马蹄声盖过了所有嘈杂,由远及近,叫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片刻工夫已至隆武殿大门外,为首一骑更是纵马入殿,也不见马背上骑士去握缰绳,双手各持一柄朴刀,一瞬间便呼啸而至横刀立马于台阶之下。此时回头去看,从大门至此,黑衣死士伤亡约有四五十人。战马冲撞、踩踏的,朴刀砍杀的,甚至有因为惊恐奔逃、仓皇避让,而摔倒受伤的。
“淮陵吴俊生在此,贼酋速来决生死!”马上猛将放声大喝,可谓震耳欲聋!
陈克俭看得清楚,此人武艺不俗犹如猛虎,加上接连冲进殿内的甲士,局势已有了反转之意,心中不免萌生退意。可一想到筹谋十年,又不甘心功败垂成,只能恨恨咬牙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什,看起来有些像火折子,只是比起来大了不少。
“我本不愿如此,奈何时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陈克俭边说边退,随后转身朝着殿门外拉动手中机关引线,“要怪,就怪汝等不愿舍弃权柄吧。”
这算什么?你一个造反外戚,却反过来指责大成正统贪恋权柄?
不及多想,一声悠长尖啸破空而去,在皇城中久久回荡。
“俊生。”章宪忍痛勉力说道,“不曾想这狗贼仍有死士,速速保二位殿下逃出去!”
吴俊生不敢稍有懈怠,只在马背上轻声答话。
“吾师伤重,切莫再多言语。弟子来时便杀过几阵了,眼下局势很糟糕,殿下御营兵马真切被拦在城外,对方根本不是我朝士卒!待冲至榆林大街,又冒出来一伙子贼寇,有着甲的也有一身布衣的,正焦灼时有位姓张的大兄领了府兵来接战,弟子才得以赶至此处。”
一番话语速很快,章宪重伤在身也未能听得全乎,只晓得局势坏了,坏透了。天知道陈克俭发出去的那一支明显是作为信号的哨箭又会引来多少贼兵,俊生不过来了数百人,再如何精锐又能抵挡多久?
“俊生。”章宪几经尝试也未能站起来,“你我俱出身寒微,能有今日地位与权柄,全赖官家恩宠。而今官家已宾天,二位殿下又处于险境,大成已然岌岌可危。今日为师自当死战,俊生你却要保住二位殿下去往淮陵,切不可因为任何人而有所犹豫!”
“恩师!”
“此时便走!顺便让为师看看你自诩不输彦棠军的淮陵军,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章宪终于是拄着战刀站了起来,戟指陈克俭,“俊生,且与为师打个掩护。”
“看我替恩师斩了此獠!”
吴俊生当然要带恩师一起走,他深吸一口气,眯眼看着恩师所指之人,双腿夹紧马腹低吼一声,驱马上前,挥刀便斩。
陈克俭举刀挡住,对方右手刀又斩下来,只能奋力荡开左手刀后立即后退以躲避右手刀。那马儿也算是神驹,进退有序,与主人配合很是默契。几次三番下来,陈克俭已被逼退至章宪身前不足十步之处,倒不是说陈克俭武艺不精,而是吴俊生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所持又是长柄朴刀,每一次斩击都势大力沉,其速度又快,根本找不到空隙反守为攻,就连想逃出朴刀斩击范围都很难做到。
陈克俭且挡且退,手下黑衣死士又被方才冲进来的甲士缠住,一时间也无援手。待到听见身后的喝骂时,慌忙扭身再侧退,以求后背不再暴露给章宪。而章宪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连手中刀都弃了,用尽全身力气单腿蹬地向前扑出,双臂紧紧箍住陈克俭,任由其如何挣扎硬是不松手。二人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又叫台阶处众人不好下手补刀,生怕扎错了人。
这时候,又陆续有黑衣死士杀入殿来,此外还有些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手持刀兵加入战团,与黑衣死士一起围剿吴俊生的淮陵军。
“俊生!走了!”章宪大吼,“殿下!走了!”
梁玉嘉与吴俊生皆面露不忍,唯独梁玉玦果敢,只是朝着陈昭仪微一躬身,随后拽起兄长的手便下了台阶。
“淮陵吴俊生,借你神驹一用!”说是借用,但梁玉玦语气中又带有不容商量的威严。
“自当如此!”吴俊生翻身下马,拢回双刀拱手而答,“二位殿下直往南门而去,路上贼人皆被缠住无需担忧!出了南门继续向南往淮陵去,片刻不要停留!”
梁玉玦握住缰绳翻身上马,再探手拉了梁玉嘉上来,“你也跟过来!”
吴俊生尚未及回话,两位皇子已策马出隆武殿去了,索性转身想去杀了贼酋带恩师离开,可陈克俭已重新持了大戟站了起来,而章宪则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吾师!”吴俊生近乎是咆哮着冲向了陈克俭,双刀齐齐挥舞,看样子要将对方斩成碎肉方才解恨。
之前陈克俭仅凭一柄刀便能与吴俊生一人一马双刀战了数个来回,虽是被动防守,可对方也未曾占得便宜。如今大戟在手,吴俊生又没了战马,你便是声若雷震,又有何可惧?
二人又战了十余回合,吴俊生怒吼一声,双刀交叠呈剪状推向陈克俭,若是这一刀斩实了,身体只怕是要被分成几块的。陈克俭又哪里不知?左手于胸前钳住大戟尾部,右脚踏住戟身,一人一戟大概呈一个三角形状,只待对方刀至,便猛然向前发力,用大戟后半部分硬接下来。双方角力之时,陈克俭右手探至腰后抽出一柄短刀,狠狠地朝吴俊生脖子扎去!
吴俊生慌忙躲避,左肩挨了一刀,忍痛一脚向陈克俭腹部蹬去。
陈克俭立退,嗤笑一声,心中可惜来不及再扎一刀。
“狗贼倒是好身手!”吴俊生左臂颤抖,下意识紧了紧手中朴刀,果然疼痛加剧。
“比起此处自诩大成铁壁、大成利剑的那些玩意儿,阁下却是叫我高看一眼的。”陈克俭左手拖着大戟,右手握着短刀,绕着吴俊生缓缓移动,“阁下若是聪明人,结合来时路上所见,以及此处情状,当知晓已事不可为,不若早降了,免得丢了性命平白可惜了这身武艺。”
吴俊生环顾左右,麾下将士已现颓势,从进入皇城开始便有厮杀,六百精骑持续减员,到此时已不足百人,若无援军,必然覆没。
正懊丧时,只闻得熟悉的声音高喊助太守突围,继而三五声又起,数息之后便汇成一束,乃是麾下淮陵军高喊:“助太守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