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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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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这大殿内最让人敬畏的,就是那把九级台阶之上的雕龙鎏金大椅了,与之相比,上方高悬的由官家亲题的“强兵”匾额也要逊色一些。所以,即便是大成昭仪,也是断然不敢堂而皇之地坐上去的,只能在大椅的旁侧重新摆上一张椅子端坐其上,俯视群臣。

    殿中安静,并不代表人心也平静。如今一个女人坐在高处,效仿官家临朝,可不就是后宫干政了?如此情况,即便是大成建国以来便被武臣强压的、在朝堂中存在感极低的文臣当中也有不少人面露愤然之色。堂皇大成,何时需要一个妇人来指点江山?何况官家育有二子,皇长子年十四,素来谦和好学,又仪表非凡。二殿下年十二,好习武,如此年纪便能骑射,同样器宇轩昂。两位皇子怎么看都不是平庸之辈,相比之下,倒是要强于官家的那几个兄弟的,此时随便一位坐在朝堂高处,怕是也要比陈昭仪合适。

    文臣们肚中尚有非议,更不用说一干武官了。太尉章宪侧跨一步出列,却是连基本的礼仪也省去了,开口直言如今官家已入皇陵长眠,本朝无后宫问政的先例,亦无相关条律礼法可循,当请皇长子殿下到殿中来,如此今日朝议方可正常进行。章宪言毕,一众武官纷纷出言附和,便是文臣当中也有连连点头之人。

    陈昭仪也是头一次坐在龙椅旁侧,殿中文武又多有不满,心中难免慌张,渐渐生出退意来。只是想到事已至此,又由不得自己畏缩,只能按照与其弟陈克俭谋划来行事。

    “诸卿。”陈昭仪拢一拢袍袖,整理一番心绪终于是开了口,“今日本宫并非问政,心中所急与诸卿相同,便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是玉嘉还是玉玦,须尽快定下来。”

    “大成立国已百余年,历来皆是长子为继,这根本是无需多说的事情!”章宪甩袖以对,“昭仪却要二选一,敢问是何居心?莫不是因皇长子殿下非娘娘亲生,故意想立二殿下?”

    “章太尉无需动怒,今日本宫在此,乃是听百官意见。兹事体大,并非本宫一人说了便算,同样,也不是你章太尉说了算!”

    纵然是女儿家,但到底是大成的昭仪,是官家的妃子,是皇子的母亲,些许威仪必然是有的。章宪两次咄咄逼人,处处推举皇长子,也让陈昭仪彻底定了决心,先前的紧张与畏缩一扫而空,此时说起话来颇具威势,倒是叫章宪一时惊讶忘了言语。

    陈昭仪也不去等,抓住章宪愣神之际继续说道:“诸卿,章太尉的意思很明确,是拥护玉嘉的。本宫希望诸卿如章太尉一般,直抒己见,莫玩些弯弯绕绕,本宫听不懂也没时间听,大成也没时间给诸卿浪费。”

    这些话倒也算是陈昭仪的真心话,按照姐弟二人筹划,当快刀斩乱麻,早早将梁玉玦推上官家大位,与此相比,其余也都是小事了。不过接下来的话,明显是有些违心的。

    “诸位臣工尽可直言,本宫断然不会因为此事而对谁心存芥蒂,玉嘉也好,玉玦也罢,都是本宫的皇儿。今日朝议之后,无论是谁继任,本宫希望诸卿一如既往,像昔日辅佐官家一般,为了大成,竭力佐谋!”

    违心之处有二,一是陈昭仪素来不喜梁玉嘉,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此时言语却大有视如己出之意,百官皆是不信的。二是说为了大成,其实也并不是,按照其姐弟所谋,乃仅仅是为了陈氏一族而已。不过这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些官员在听到“为了大成”之后,激动不已,近乎涕泪齐流。

    主子话已至此,则轮到心腹们登场了。御史大夫洪海清持笏出列,躬身行礼,随后转过身来朝着同僚,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蒙官家错爱,本官忝居御史大夫一职已有十余载,平日管理图集、奏章,监察文武百官之余,也曾暗暗考量二位皇子品行,正所谓天佑大成,二位皇子皆是人中翘楚,可圈可点,难分伯仲。不过,官家只能有一位,只能再往细处去比较。论样貌,皆是官家骨血,皇长子殿下温润儒雅,二皇子殿下俊朗逸群,却又是难分高下。论才学,皇长子殿下师从程大人,自是名师高徒,二皇子殿下则略逊一筹,不过二皇子毕竟要小上几岁,倘若辅以鸿儒假以时日,当可望皇长子殿下之项背。再论武艺,则无需本官多言了,自是二皇子殿下强出许多。故而按二位殿下潜力来看,本官是推荐二皇子殿下的。”洪海清故意顿了一顿,重新转向台阶之上的陈昭仪,继续道:“不过,诚如章太尉所言,我朝历来是长子继位,却是不能轻易更改的,故而臣附章太尉之请,将皇长子殿下请来殿中当面询问,倘若殿下不应,再请二殿下也是不迟的。”

    一番话差不离皆是废话,却叫章宪来回转变了几次心态,刚要开口大骂却突然发现与自己意见一致,刚想叉腰点头却又觉得话里有话。等到对方说完,才暗骂一句贼鸟厮,啰嗦了一大通却是两边都不得罪。

    “何丞相以为如何?”陈昭仪不喜不怒。

    “臣以为洪大人所言甚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持笏出列,“须知道,官家肩上的担子是重于臣等千百倍的,若无坚定之意志与横亘之决心,却是无法胜任的。不妨请两位殿下一同过来,臣等自会与其问答以作考量。”

    何丞相说完,章宪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三公之中也只有自己是站在皇长子殿下这边了。其余二位,说不得已与高处那位妇人勾连,打定了主意要废长立幼,一心欲扶老二为新官家了。稍后殿下过来,定会遭百般刁难……不过以殿下之聪慧,当能应对自如,便算是答不出来,二殿下就能答上来?可若是早已提前对二殿下面授机宜,则又该如何破局?

    这边章宪眉头紧锁,那边陈昭仪又问了一些中枢大员,也遣人去请两位皇子了。不多时,殿外甲士匆匆来报,说皇长子殿下因官家宾天而心中郁郁,舞剑发泄时又伤了自己,此时正卧床昏睡,却是不能过来了。二皇子殿下正于御营中与将士操训,直言君父血仇得报之前,并无心情来此争甚官家之位。

    陈昭仪颔首,起身说道:“诸卿也都听到了,今日且散去吧,若有建言,请写成札子呈递上来。”

    冯睦一甩拂尘口宣退朝,百官齐齐持笏躬身,却突然间发现不知该口呼什么,一时间,殿内又陷入了寂静。陈昭仪也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于是转头看向旁侧的冯睦。可冯睦又何尝经历过眼下状况,只能双手拢着拂尘朝着陈昭仪一揖到底。

    “大成永续!”一句呼号打破了寂静,也解了殿中所有人的尴尬,继而众人齐呼。

    “大成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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