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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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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过了三日,皇长子梁玉嘉共收到了三本书,《尔雅》、《尚书》和《礼记》,其中所圈之字皆是笔画繁杂,确实较难记忆。

    眼下情况,梁玉嘉委实不能静心,抄写了不足十个字便重重搁下了笔,以至于墨汁飞溅。心想先生怎如此呆板,我已遭软禁,不想法子来解救便罢了,却还要我读书写字,如何能读得进去、写得出来?书都送来三本,何不圈些常用之字,如此我多试几回,何愁连不成通顺的话?这般我便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素来温雅的皇长子越想越气,越气越急,越急越躁,便开始踢凳子、掀桌子,动静越闹越大。不觉解气,又拔剑乱砍乱刺。

    高雄本端坐于外,任由屋内翻箱倒柜,也懒得去管。本来嘛,无论是谁被关禁几日,难免暴躁,何况殿下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撒泼便撒泼吧,咱只等一月期满便可。直到剑刃触碰硬物后回弹之声与殿下痛呼之声入耳,高雄高统制却再不能安坐,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奔入了屋内。原因无他,最怕屋内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叫自己无法交差,最终怕是也会落得与张勇一般下场。

    “殿下……”高雄伸臂向前,却又不敢触碰到梁玉嘉,只能低呼一声。

    梁玉嘉以左手捂着脸颊转过身来,指缝中有鲜红渗出,双眼泛着泪花,愤恨地盯着眼前的虎贲军统制。

    高雄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定是这小殿下不知剑术要领,乱挥乱砍之下却被弹起的剑刃所伤,加之遭禁足数日,便索性将胸中怒气、怨气以及脸上疼痛一股脑儿撒给俺了。虽说俺只是奉命行事,且这位皇长子也明显失势,但他若要撒气责罚,俺说什么也得忍耐下来,切不可与之顶撞,以免徒增不必要的麻烦,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熬过一月便行了。

    “你,上前来。”或因疼痛,梁玉嘉的声音有些发颤。

    高雄应声上前,在与梁玉嘉相距半步时停下,并拱手低头,口称殿下,心中也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

    “教我剑术。”

    “俺……末将领命!”高雄稍愣,随后无半点迟疑立刻应了下来,又朝屋外喊了军医进来,便垂手侍立在侧,心中倒是对这位皇长子殿下高看一眼。

    “高统制祖籍何处?”

    “回殿下,俺……末将老家在绘州。”

    趁着军医疗伤的工夫,梁玉嘉主动找高雄攀谈起来。

    “哦,羽林军张统制似乎也是绘州人,不知高统制可识得?”

    “俺……末将自是与张统制相识,可张统制老家却不是绘州,而是再往西的陵州。”

    “哦,那许是我记错了。另外,高统制无需拘谨,说话随意些便是。”

    高雄点头称是,心中却又不免觉得这位皇长子殿下在诈自己,还是要谨慎些。

    “从前都是羽林军护卫此处,张统制也常常过来。虽说算起来高统制来此也才数日,可我却感觉许久不曾见到张统制了,高统制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高雄心下一凛,立时反应过来殿下是找俺打探消息来了!张勇以及整个羽林军的情况他当然知道,上头说过了,张勇放走了叛贼夏翼的妻儿,已打入死牢了。但这些却是不能说给殿下听的,便谎称不知。

    “高统制,我都这般境地了,还需要如此防范吗?”梁玉嘉见高雄眼神闪躲,情知他在说谎,同时也隐约猜到张勇怕是处境不佳,心下愈发担忧夏瑗。“只是高统制如此谨慎,也是不能责怪的,毕竟谁又想最后落得跟张统制那般……”

    高雄明白对方是在诈自己,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憨笑了几声,随即岔开了话题。

    “此前张统制不曾教殿下习武吗?”

    “教了,是羽林军每日操训的枪术。”梁玉嘉答道,“只是我愚钝,久久不能掌握,后来便放弃了。今日被自己剑刃所伤,又起了好胜之心,因而才想让高统制教我。”

    “俺……俺必定竭尽全力!”高雄抱拳答应。

    “也不白让高统制出力。”梁玉嘉朝着处理完伤口缓步退出去的军医点头表示谢意,“之前听你与冯公公说了不识字,我教你识字换你教我剑术。”

    其实高雄根本不想费那些脑子来识字、写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咱毕竟是武臣,身上甲胄、手中刀枪才是倚仗。只是皇长子殿下有心,他高雄也是不好拒绝的。

    “俺谢过殿下!”高雄抱拳躬身。

    “梁玉嘉,见过剑术先生!”梁玉嘉也朝着高雄拱手弯腰。

    高雄见状慌忙下跪,口称不敢。失势的皇子那也是皇子,即便是官家去了,他终归是姓梁,在大成就注定是贵人!

    “先生快快请起!天底下没有先生跪学生的道理!”梁玉嘉扶起高雄,“只是学生负伤,恐怕近两日不能跟先生习剑,就由学生先教先生习字吧。”

    一番话说完,就是梁玉嘉自己也觉得弯弯绕绕,忽而先生教学生,忽而学生教先生,稍显混乱。不过还是看着高雄胸前的兵牌说先教“统制”两个字是否可以,高雄自然没有异议。

    “统,左为糹,右为充,本义为丝之头绪,现引申为总括、总起来;制,左边我却是也不知该如何读,右为刀,乃是限定、约束、管束的意思。”

    说到此处,梁玉嘉明显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以至于眉头锁起,手中的笔也越按越重,在纸上晕出了一大片墨迹。高雄见状,只道是因为自己只顾看只顾听却没有开口,忙连声称记住了记住了。梁玉嘉闻声自知失态,强做镇定,继续说道:“虎贲军统制,便是总领虎贲军、约束虎贲军、指挥虎贲军,一旦虎贲军出了什么纰漏,统制官便是要担起首要责任的。”

    “俺记下了!”高雄及时应声。

    梁玉嘉借口脸上疼痛,今日暂且只教这二字,叫这位统制先生自去温习。等对方一出去,则立刻拿出程正送来的第一本书《尔雅》,重新取了纸笔,将所圈之字拆分之后悉数写下。全神贯注,半点也不去理会脸上仍旧火辣作痛的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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