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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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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在狱中受尽折磨的张统制,另一边,大成的皇长子殿下梁玉嘉察觉到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出现了变化,看似合情合理,其实明显都是在限制他的行动。

    比如说护卫自己府邸的羽林军一夜之间换成了虎贲军,询问缘由,得到的说辞是边境新败,敌军极有可能渗透进来。官家宾天,又无遗诏,这般状况下,皇长子殿下的安全尤为重要,需由更为精锐的虎贲军来护卫,如此,当万无一失。

    比如说取消每日的太子太傅授课,理由为大将军府叛国一事牵连甚广,在将所有乱党除尽之前,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近皇长子殿下,这同样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

    什么叛国,什么乱党,梁玉嘉是一概不信的。他与大将军之子夏瑗的情谊自不必提,另外二人分别时,夏瑗的那句话,“反正福伯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将军府稻谷管够。”至于大将军府的管家福伯说的什么,记忆极佳的皇长子殿下当然不会忘了,“今岁虽是大丰收,但也不可为了捕雀儿胡乱浪费的,须知道,京城以外很远的地方,指不定有多少穷苦人家却是连麸糠也吃不上的。”由此,他还特地问了夏瑗,大将军带领的边境将士不至于吃麸糠吧?夏瑗回答当然不会,若不是须每日奋力操训,只怕是个个儿都成了大腹便便的奸商猾贾模样了。如此,则与羽林军统制张勇的话出现了矛盾,羽林军此去将军府,必不简单!只是当时梁玉嘉孤身一人,羽林军兵甲锋锐,虽已察觉不妥,但若当即发难,怕是只会给夏瑗徒增凶险,且待回京之后再做计较。

    回到京城之后,羽林军按自家统制说的,自回营房去了。而梁玉嘉则第一时间去了太子太傅程正府上,一来是急切请先生解惑,堂堂一位羽林军统制,为何要扯一个谎去大将军府上。二来是为这几日只顾玩耍不曾温习经史向先生致歉。素来尊师的皇长子殿下没有把向先生致歉放在首位,可见其心中忧虑。

    大儒程正自然不会去计较殿下所言两件事的先后顺序,只是他却也是不知羽林军去大将军府的真实目的。

    毕竟当时除了陈昭仪和张统制以及冯公公,恐怕也只有那叫做陈克俭的黑衣人才知道其中缘由。

    但程正还是十分慎重地提醒了自己的学生,行事遮掩必有不可与旁人说的原因,而殿下与大将军府的关系极为亲密,此事到最后恐怕会对殿下不利。二人正待深入剖析,却有数百虎贲军甲士闯入府内来,直言奉上命即刻护送皇长子殿下回府,任何人不得阻拦。

    从一千羽林出京城,到大将军府血流成河,消息尚且算是封锁在皇宫之内的。可等到方超一行出现,尤其是对张勇从大将军府一直到京城高耸城墙外的凶狠追杀,确实是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到此时,各种消息早已四散传开,虽然都只能定性为猜测,但也不是毫无根据,由此,边境兵败、官家宾天、武臣叛国、大将军府惨遭灭门、北齐南侵等等字眼如一大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黑云之下几乎人人自危。可唯独大成的皇长子殿下恰如蒙在鼓中,除了边境兵败、官家宾天之外竟是什么都不知道。虎贲军当真是精锐呢,连一只飞虫都没放进来。

    梁玉嘉一身素服,额上也系了白色布带,怒视着面前的年迈太监,也就是冯睦了,鼻翼、嘴唇颤动,看似怒到了极致。可到临了,也仅仅是怒哼一声自退入了府内。皇长子殿下缘何恼怒?遭软禁连君父的尸首都见不到是一方面,担心夏瑗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质问这位老太监不是任何人都不许见我么,冯公公却如何能在这里?答曰:老奴缺了那要紧物件儿,非男亦非女,便不算是人了。这般回答,叫在先生讲学时向来全神贯注的皇长子殿下竟无言以对,气愤之余又骂不出粗鄙的话来,除了拂袖离开还能如何?此时他更是想念才刚刚分别了两日的瑗哥儿了,换了瑗哥儿在此,别说定会骂得老太监伏地叩首,就是拳脚相加也是极有可能的。虽说与人打骂是不好的,但总归是能出了胸口这股闷气的不是?

    就在梁玉嘉持了长剑在屋内乱砍一气时,外面传来虎贲军统制高雄的声音,说是请殿下出来领程府送至的书籍。

    梁玉嘉此时哪有心思看书,不过还是出于礼貌对高统制道了声谢,接过了先生遣人送来的《尔雅》。

    “有劳高统制了。”

    高统制抱拳,直言来人说了,程大人圈了些许殿下生疏之字,而今局势非常,却也不能荒废了学业。

    见皇长子殿下再度入了屋内,高雄这才小声询问冯睦那本《尔雅》是否当真没有可疑之处。

    “高统制这是不信任咱家?”

    “岂敢岂敢!”高雄连连拱手,“只是上头有令,不可叫殿下与外面有接触联络,俺高雄又是个不认字儿的主,方才那本俺翻了几个来回,也只认得封皮上的一个‘尔’字而已,里面圈的那些,真真是一个也不识得,因而才求教公公您把关。”

    “咱家不是当着您高统制的面儿,把所圈之字挨个儿解读了么?统制若仍是怀疑,不妨再寻个人来解读一遭,咱家须得走了。”

    冯睦一甩拂尘,便径直离开了。

    高统制自是讨了个无趣,讪笑两声,暗自又琢磨起来。听冯睦这贼鸟厮解释,那些个圈圈笔画繁杂,具是鸟兽鱼虫山丘草木之类,想来也确实无甚机要。想到此处,高统制不由得连连点头,朝屋内望了一眼便不再多想。

    有亲近副官凑近耳语,说冯公公离开时似是不悦,请统制大人留心,毕竟冯公公与陈昭仪可是走得极近,要是他恶语相向,怕是会引来灾祸。高统制当然明白,却也不曾开口说什么,只是拍拍副官的肩膀示意其安心。表面如此,内心却波澜起伏。

    高雄能做到一军之统制,必然是有些城府的,之前与冯睦说话一直弯腰拱手,冯睦离开之后又心中暗骂贼鸟厮,就连亲近副官的进言也不当众明确表态,可见深谙其中法门。

    他与张勇同为一军之统制,素来相熟,而后者此时正于牢狱之中煎熬,前者如何能云淡风轻?思来想去终是轻叹一声,只求安安心心在殿下府外待上一个月,顺利完成上头的交代,便辞去虎贲军统制一职,自回绘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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