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养心殿周氏劝崇祯，凤梧卫良玉破宋星
“臣妾知道陛下一心扑在国事上，宫中就是家，家和方能万事兴，这天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宫里，陛下现在还没有储君，不知道多少张嘴在议论您啊。”
周氏对崇祯说道，言辞之恳切让崇祯感到一阵深深地感动，在自己的领域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了，王承恩的关心也只敢默默的藏在心里，他的身份和崇祯之间差了不知多少个日月。
在明末，男女观念已经稍微放开一点了，但天大地大无后为大的观念依旧存在，对朱振若这种从后世回来的人来说，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好使，还得是自由恋爱。
朱振若不能跨过恋爱直接到那步，这算是底线了。
尤其是崇祯眼前的周氏，现在的周氏瞅着也才二十来岁的样子，放在后世这妥妥一个涉世未深的愚蠢大学生啊，然而放在现在就要独当一面，独自一个人撑起这偌大的后宫。
朱振若心里泛起丝丝的不忍，他说道。
“皇后的担忧朕知道，但古人曾云，国未平，何以家为？朕的大明刚刚丢了北方一片，大军新败，国家未平，实在不敢胡乱行事，恐招致天下人笑朕啊。”
朱振若想着，在女人面前演戏是真的累，因为做戏就要做全套，对于朱振若而言，阻止他进后宫的不仅仅是上述的理由，更多的是对于那种未知的恐惧。
他当然知道后宫稳重对一个皇帝来说多重要，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会跟着一个成功的家庭，这事他也明白。
但是对于男女之事，朱振若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后宫这么多人，后面每年都会有选秀，宫女只会越来越多，这碗水只会越来越难端。
回头自己忙于外面，后宫因为争宠再起火了，自己就像那个救火大队长，里面起火去里面救火，外面起火他四处救火，像个怨种一样。
既然这般难端水的话，那就干脆不端了，只要没有就不存在争斗，朱振若是这样想的。
逃避虽然可耻，也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在短时间内确实是有用的。
在这个物化女性的年代，后宫女性以取悦君王这个男性为荣，生在一个男女平等的年代的朱振若自然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至少不要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陛下如此忧心天下人，是臣妾冒昧了，臣妾暂且告退了，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朱振若看着周氏远去的身影，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在生死存亡问题面前，平等的问题反而要往后放一放了，只有先让国家存续下去，才有平等的希望。
人死如灯灭，国死亦如此。
“哎。”
轻轻叹一口气，朱振若这才浑身舒软下来，这一段时间的高强度批阅奏折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之后抽点功夫写点关于平权的文章送给皇后看吧，虽然多半会被打成异端。
朱振若不由得苦笑，现在的他真正有了孤军奋战的自觉，在他身边最忠诚的王承恩不懂他的心思，懂得他心思的东林党人们站到了他的对面去，替他办事的梁廷栋之流则是因为利益被绑在了自己身边罢了。
现在暂且不管这么多，国事艰难如此，世间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还是先睡个觉再说吧。
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朱振若作为崇祯还是闭上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无论如何，先睡觉吧。
西南方面，章文和秦良玉围困着凤梧卫，宋星那边丝毫不急，之前类似的守城战他们打了不知道多少次。
秦良玉第一时间截断了城内的水道，但是城内有大量的地下水井，派兵断水道基本没啥用。
凤梧卫的城墙高，而且依托有利地势，急切打不得，秦良玉偶尔派出军士对对面的几次的袭扰还被对面用乱箭乱石打了回来，一顿乱拳给秦良玉这边打死了五六人，伤了二三十个。
秦良玉坐在大帐当中，感觉自己的头大了起来，如果野战的话她确信宋星根本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但这不是野战，这是该死的攻城战。
这时章文撩开大帐门，走了进来，朝着秦良玉一拱手，秦良玉微微站起，稍微一欠身说道。
“不知公公有何见教？”
章文说道。
“想必破城之法，将军心里已有数了，这几日为何不动？”
秦良玉苦笑道。
“公公何来此言，老身可没有什么破敌之法，只是一味困着罢了，敌军总有粮食吃完的时候。”
章文摇摇头，他笑着看秦良玉，似乎把秦良玉隐瞒自己的事情尽收眼底一般。
“将军不必避讳咱家，虽然咱家愚钝，但也略通军事，将军之粮不过能困城半月尔，敌军守城之粮食过年余，将军拿什么跟他们打持久战呢？”
秦良玉这下惊讶了，一直以来她听说的宫内太监都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一到地方巴不得给地方扒一层皮去，对于其他的东西，尤其是兵事更是一点兴趣没有。
然而章文和其他人并不一样，在信王府时期他就系统的学习了崇祯写的练兵书，并且对练兵用兵这方面诞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章文最崇拜的太监是郑和，章文对郑和七下西洋的故事狠狠感动了一把，并且立志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不可。
除了崇祯的练兵书以外，他还拜读了戚继光写的各类兵书，对这个时代的军队有了一个深刻的理解。
再加上在京营的时候，章文又和黄得功聊的很开，黄得功把他在北方战场上学到的东西基本全数教给了章文，连章文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完全可以指挥一支军队上战场打仗了。
“公公当真是聪慧过人，老身确实有破敌之策，只是少一个条件，若是三天之内再等不到这条件的话，老身就只能带着军队撤下来了。”
秦良玉有些懊丧地看着凤梧卫的方向。
“将军所等之事，可否是。”
章文神神秘秘地凑到秦良玉的耳边，说了一个词。
秦良玉脸上的苦笑更深一层，她点点头。
“正如公公所言，若是没有这东西，老身就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将军勿虑，某手下有一人，其平素对山川地理多有研究，早则明日，晚则后日，必有将军所等之事。”
章文说完就退了出去，只留下秦良玉一个人在大帐中继续沉思。
秦良玉现在思索的事情已经从如何攻破凤梧卫放到了对崇祯登基以来宫中的变化上。
秦良玉目前只知道崇祯登基以来勤勉于政事，还把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打的抬不起头，但令秦良玉奇怪的是，崇祯并没有一口气动阉党的骨头把所有权力收回来，而是在关键处停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那些诸如崇祯一天到晚和大臣们打架，又是打击东南众正宠幸奸臣的事情，秦良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就是因为摸不清楚底细，这次秦良玉想着进京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秦良玉暗地里叫苦，她一介妇道人家兼武将，对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是真的不感冒。
但自己的儿子马翔麟不行，他将来是要继承自己的基业的，为了这个秦良玉也得让马翔麟在朝中站的住脚，不但要站的住，还得站得稳。
为了自家那除了莽就不知道多读点书的马翔麟傻儿子，秦良玉也算是操碎了心。
这边秦良玉在想这些事，章文则是露出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的笑容，他知道秦良玉的战术是什么了，这和他猜测的如出一辙。
接下来的两天里，秦良玉的军营十分寂静，军士们摆出锅子炒菜做饭，好不热闹。
城上的贼人们啃着馍馍，看着底下天天从山里打野味来改善生活的明军恨得牙根痒痒，但又拿这些人没办法。
甚至有个别胆大的明军搬着锅子来到将将好是弓箭伤不到但能让凤梧卫城墙上的贼人看到的地方，一边跳舞一边当场给他们做饭，把那个肉明晃晃地烤着流油给城上人看。
城上的贼人一天换六次，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六波人轮番吞着口水看对面吃的满嘴冒油，娘都给他们骂烂了。
然后就演变成两边的骂战，这边骂一声娘，那边骂一声祖宗，双方还没正式开打，嘴皮子仗倒是过了不知道多少招。
这嘴皮子仗打到后来，那明军也不愠不恼，就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态度来，每天准时埋锅造饭，做出要围城围到天荒地老的样子来。
大帐中的秦良玉远没有外面明军表演的那样从容，章文说的那玩意今晚就能来，虽然不知真假，但她已经暗暗吩咐士兵准备起来了。
连续几天的骂战让城上的贼人们人懈怠了不少，他们虽然知道对方是大明里面数一数二的正规军，但他们实在不相信这种情况下秦良玉的士兵还能长上翅膀飞上城头。
还有一部分的贼人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波澜，本来他们以为秦良玉的军队不出几天就会退去，可这边秦良玉摆明了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他们一边觉得秦良玉没那么多粮食，一边隐隐害怕起来。
这一部分的贼人的内心逐渐开始举棋不定了，这举棋不定刚好掉进了秦良玉的计策当中。
“两军兵戈相见，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章文骑在高头大马上，他明显能感觉出来敌方部分人士气的低落，同时他立马理解了秦良玉的一片良苦用心。
夜晚到了，秦良玉等待的那个东西如期而至。
军中大旗飒飒，随着风向飘向凤梧卫的城墙。
风起！
经过这几天的围城，几次小规模的日间袭扰都被打了下来，这也只是迷惑敌人的做法。
当一个人天天在白天来骚扰你，而且天天都是小规模的骚扰，当你被骚扰习惯之后就不会考虑他晚上真的动手真实你的可能性。
这东西，叫心理惯性。
秦良玉充分利用了心理惯性让他们以为自己没有破城的手段，又让他们懈怠如此。
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战争无非如是。
前几日，立足未稳的宋星在城里收集败兵，又怕秦良玉带人顺势攻城，就地强征了一波民夫帮着修缮城墙。
秦良玉手下的军士就有百号人潜伏在了这些民夫里面，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只待风起，城内一声平地炮响，火光便冲天四起，风借火势，火借风势，一时间城内火光四起，烟雾缭绕。
城头的贼人刚刚惊醒，便见一群人喊叫着杀将上来，这帮人没怎么穿甲，这很好，但不好的是贼人自家也没怎么穿甲。
城头一时间陷入混战之中，这时机可不多，城外战鼓擂的震天响，明军健儿杀出，云梯攻城车一齐发力。
本就心怀鬼胎的贼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深陷混战当中，不知其中谁先带头喊了声明军进城了！
一时间不少贼人失去了战心，丢下手中刀枪溃退下去，再加上这帮人在城内四处放火，不由分说见贼人就砍，本就刚吃败仗的贼人们士气直接崩溃了，纷纷丢盔弃甲跑的跑，逃的逃。
城头上的混战一开始贼人还凭借着人数占据上风，但当城底下的明军到达之后，形势便发生了逆转，无数明军借着云梯攀将上来加入战局，他们和这些混在城内的明军不同，身上着甲者众，贼人兵器哪里伤得到他们
再加上城内贼人士气崩溃，没人上来支援了，一时间城门被破，城门外守着的明军见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一拥而入。
明军在城中往来掩杀，不少贼人缴械投降，一彪骑兵在一小将带领下突入城内，在铁甲亲卫营里往来冲突，誓要片甲不留。
为首那员小将不是别人，正是马翔麟，只见他手舞龙胆亮银枪，带着骑兵往来冲突。
那边宋星急匆匆上马，在亲卫的护卫下穿过乱军，朝着城外奔去，他身后跟着军师白达，待到脱身时仅剩十五六人。
“哎，俺基业尽毁，有何面目见人啊！”
长叹一声，宋星就欲挥剑自刎，白达连忙拦下。
“将军，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兵荒马乱，不比平常年月，将军保重贵体，再收拢军队，又是一方好汉。”
宋星这边懊悔，匆匆沿小路逃跑不提。
秦良玉这边大破凤梧卫，众军士浴血杀了一夜，斩首千余，连续收回凤梧卫及其旁边的几个村落。
秦良玉还没来得及高兴上一会呢，崇祯催他们动身的旨意就送到了，屁股都没坐热的秦良玉没奈何，只得怀揣不安带上马翔麟同章文一同进京面圣。
这一去，秦良玉心里没底，她也不知吉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