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乱京畿闻香识贼,平戡乱新军扬威
闻香教,于万历年间王森所创立。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以此号召徒众,人多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
在朱振若看来,闻香教就类似于后世的某轮某能神,是比较古早的x教组织。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闻香教在天启年间频频组织暴动,甚至于与关外的鞑子相勾结。
类似于李自成张献忠这帮人朱振若还能理解,官逼民反是自然之理,是自然规律,朱振若还能与他们共情。
然而对受到蛊惑和蛊惑他人的x教组织,朱振若就完全没有同理心了。
今日乃皇兄祭天大典之时,同时也是暗卫搜集到的闻香教暴乱之刻,朱振若骑在马上暗暗想到。
朱振若作为信王,自然是要陪护在天启帝身边的,大队人马仪仗熙熙攘攘地从街道中心穿过,朱振若偷瞥一眼皇兄,他身边站着几个穿着光鲜的京营士兵。
“外强中干的货”只是一眼,朱振若就基本能确定这帮京营士兵的战斗力了,让他们穿着铠甲出来耍耍帅还行,真要打起来他们就是拖后腿的料。
此刻的信王府内,集结完毕的百余名甲士已然严阵以待,只待王承恩一声令下就冲出街上镇压闹乱。
由于朱振若特地对他们吩咐过,闻香教里的人并非全都罪无可恕,大多还是些受到蛊惑蒙蔽的流民,对待他们一驱赶就会做鸟兽散。
真正需要严肃应对的,是混在闻香教里面那些满清鞑子,他们战斗力强,纪律严明,此刻估计是冲着皇帝来的,对待他们,必须赶尽杀绝。
朱振若往身边一瞥,黄得功今天作为被信王点名的护卫,带着自己手下几十号人护在左右,虽然黄得功尽力绷住自己的表情,那份紧张感还是透过他的脸传了出来。
黄得功此时的内心是懵逼的,他昨天晚上听了那个客商的消息一宿没睡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自己的人才姗姗来迟,顾不上骂这群饭桶,皇上的口喻便送到了他的眼前。
“黄将军,有口谕。”
看着这个从宫内来的太监,黄得功稀里糊涂的跪了下去。
武人不知礼节,这在明朝官场上算是常识,太监并没有责怪黄得功这有些失礼的行为,一清嗓子开始宣旨。
“现晓喻京营小旗黄得功及其部为信王卫,钦此。”
没等黄得功反应过来,太监已经跨上马,颠颠地回宫去了。
就这样,黄得功稀里糊涂的加入到了祭天大典这一行人当中,看到信王朱由检跨在马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过载。
那信王,不就是昨天来给自己通风报信的那个客商吗?
黄得功觉着自己被牵扯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去了,他现在甚至拿不准信王什么心思,更无暇顾及怀疑信王的信息来源了。
在黄得功脑子中过载着思考这些无解的事情时,异变陡生。
龙辇车队行至一条三层酒楼的街道,黄得功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出了危险的味道。
本来皇帝出巡,百姓应供奉香炉不抬首,瞻仰天颜本就是不可之事,毕竟黄得功久经战阵,一眼便发现跪在道旁的百姓里混进去几个贼头贼脑之人。
那些人虽是跪在地上,但眼神却不住的瞧向天启皇帝的龙辇。
黄得功暗道一声不好,正想吩咐左右将这几人拿下之时,但见几个黑影略过,下一秒,数十只弩箭腾空而起,将天启皇帝的车夫钉翻在地。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这些平时疏于训练的京营士兵们顿时乱了阵脚,锦衣卫又像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一时间竟是没人反应过来。
还好有黄得功在,他一声怒喝“护驾!”他身边的的五六个亲兵便举起藤牌护住整个龙辇。
“散去,捉贼!”
黄得功拨转马头,一声大喊,其余京营士兵和锦衣卫这才反应过来,乱乱地喊着四散跑去,几个精明的士兵举着盾牌跑过来,把龙辇围个水泄不通。
但他们都没注意到,十余支鸟铳已经从二三楼伸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龙辇。
“噼啪!”
“有敌袭!护驾!”
黄得功急促的声音几乎是伴随着铳声一块响起,四面八方打来的铳子射不穿龙辇,但那些拿着盾牌挡在前面的士兵可就倒了大霉,铳子打在盾牌上的还好,有好几发穿过盾牌的铳子打进皮甲钻进肉里,一瞬间就把士兵的肺腑搅个稀烂。
一时间哀鸿遍野,惨叫声此起彼伏,黄得功顾不上自己被射杀的几个亲兵,此时也不是什么尊卑有序之刻了,他一把掀开龙辇的帘子,掀开的同时他呆住了。
这龙辇里面哪有天启的影子?只有几个宫廷内的太监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
这下黄得功无所顾忌了,他的声音几乎要把肺喊炸。
“剿贼,莫让他们走了一个!”
二三楼那些刺客见刺杀不成,便扔了鸟铳准备跑路,但楼下早已被士兵们围的水泄不通,无奈他们只能撤回二楼,对着底下的士兵们不断放箭。
另一边街道上,本来还跪在百姓堆里面的贼人们此刻也退去了伪装,他们拿起藏在路边摊贩小车里的刀枪和京营士兵混战在了一块。
黄得功拔出插在一名士兵胸膛上的箭,替他合上了眼,看着箭羽,黄得功的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这些京营军队没有上过辽东战场,他们不知道这箭到底来自于哪,在辽东混迹已久黄得功可太熟悉了。
这箭,分明是他x的那帮通古斯野人造的,箭势大力沉,钉穿士兵身体后并未折断,而是深深地刺入木制的柱子。
虽然楼上刺客人少,但奈何其训练程度完全不是这帮平日里懒懒散散的京营士兵能比的,尽管双方人力差了十倍有余,在黄得功的指挥下双方的战斗竟然还是陷入了僵局。
街上的情况也没比这楼上好了多少,两边虽然训练程度差不多,组织上却差了天差地别,贼人的武器不如京营士兵精锐,主要以草叉,木棍,朴刀为主,但京营士兵松散的组织度与毫无章法的打法竟硬是让自己隐隐处于下风。
街头出现了一幕奇观,身为正规军的京营士兵时不时会陷入这帮毫无训练的贼人的包围,在被硬开罐头后造成伤亡,打的时间长了,京营队伍竟隐隐出现溃散之势。
站在战阵中央的总旗卫武一脸铁青,他可没听说今天有叛乱这事,谁能想得到这帮贼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都说天子脚下无乱民,这世道真是乱套了,竟然还挑在祭天大典的时候造反起事,他都不用琢磨,现在的宫内必定是乱成一锅杂烩粥,如果再像现在这样剿贼不力,他这个总旗也不用干下去了。
其实卫武在京营的总旗里面算是治军比较严格的了,至少他手下还能带出来一百多可用之兵,这些人上了战场上至少不会溃散得那么快。
纵观整个战场,很多京营火铳兵胡乱放铳,这火铳填充时间可至少要百息,没有章法的胡乱放铳,这想命中简直比中秦淮河上头牌的芳心还难。
虽然噼里啪啦的听着打的挺激烈,但实际上只要对方一旦突破到眼前,京营火铳军就直接做鸟兽散了。
甚至有的兵痞子原形毕露,竟是跟着反贼一块掠夺民众,去抢劫去了。
卫武内心骂的厉害,但这战场上实际归他管的不过只有这一百来号人,反贼保守估计得在千以上。
卫武一边指挥自己的亲兵与敌人厮杀一边收拢溃散下来的京营兵,巷战对士气的消耗是很大的,这样一路聚兵一路砍杀,卫武再回头看自己麾下,竟是有了五百来人。
除去其余失去联络和黄得功指挥攻坚的京营部队,现在偌大一个京城的可战之兵竟是只有卫武这一支了。
根本没有时间给卫武喘一口气,便有无数的乱军从四面八方前来冲击军阵,就算卫武的士兵战力再高,也经不起如此的消耗。
眼见着京营军就要败下阵来,斜刺里一炮响起,一彪军队杀到。
“火铳排,第一班,放!”
随着一声清亮的声音,十杆火铳从这只军队战阵里面举起,卫武看得出来他们虽然手在微微颤抖,但目光却坚定不移,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
有这样战斗意志的步卒,卫武这辈子只在战场上看到过一次,那支部队被誉为东亚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它的名字叫戚家军。
这伸出来的火铳也大有说法,这些火铳并非京营大量列装的鸟铳,而是关宁军和辽东军家丁们所喜爱的三眼火铳。
京营列装的鸟铳质量参差不齐,朱振若在训练军队的时候就把这些落后的武械给毙掉了。
如果朱振若是一个理工生,他可能还能提出来些许改良枪械的建议,可朱振若只不过是一名苦逼的新闻学生,这东西确实不在他专业范围内。
但是无论怎么说,北方边军都使用的枪械,肯定比这堆上不了台面的鸟枪好,于是在朱振若整编的连里,他用三眼神铳武装起了三十人的火铳排。
轰!
一阵大的犹如打雷的声音从战阵中传了出来,伴随这声音的还有巨大的白色烟雾。
站在这支队伍前五十步左右的贼人像是割韭菜一般应声而倒,剩下的贼人纷纷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这份茫然卫武在战场上可见了很多次,当人受到超越常识范围的攻击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当这种神色出现时,胜负已然定下。
没等贼人回过神,第二轮第三轮的铳子接踵而至。
这三眼神铳可不像京营列装的射铁砂的鸟枪,朱振若在用尽自己知识思考得出来的结果,就是把枪内射出去的铁砂换成尽量磨的光滑的铁珠子,把枪管尽量换成气密性好的的铁管,再加上统一型号统一制式,这样方便提供弹药。
京营的鸟铳五十步开外连一层布甲都打不穿,而经过朱振若设想的改良版三眼神铳到五十步都能打穿链甲。
精度上京营的鸟铳不齐放十步开外就几乎相当于随机抽奖,而改良版三眼铳在二十步之内能做到指哪打哪,五十步内能保证弹丸散布到一个方向。
卫武不是没见过这支军队手里的火铳,但这火铳的精度和威力有些超乎他的认识。
顾不上管这些杂七杂八的,被围在中央的京营士兵这时看到希望,终于爆发出决死的战斗力来。
“儿郎们,杀乱贼,立功业去!”
三轮火铳齐射下,贼人们已经破开了一个缺口,挡在最前面的刀盾排将火铳排牢牢护在核心,长枪排的钢枪顺着刀盾排的缺口向前刺出,一枪出去就能带走一个贼人的性命。
王琪指挥着手下的三个刀盾班对贼人进行防御,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本来还有些紧张感,但在三轮火铳齐射之后,这战场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贼人们胡乱放的冷箭几乎无法穿过狮头大铁盾扎到后面的士兵,一般的贼人走到五步以内就会被长枪捅出几个透明窟窿来,偶尔有几个撞到盾牌上的,也会被他们手中的明刀斩去性命。
就算箭支扎在王琪他们身上也不打紧,他们所有人身上都穿着三层铠甲,内里一层锁子甲,第二层穿着明光铠,第三层则是水浸透过的棉甲,北方冬天的温度下,棉甲很快硬的出奇,根本不是弓箭能够破掉的强度。
长枪兵手中持的是改良版的长枪,除去一根枪头之外还附带着用于勾拉横砍的小枝,哪怕是胡乱刺出去沾着一点也能拉下一块肉来。
王琪看着被一边倒屠杀的贼人,本来有些害怕瑟缩的心这时终于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建功立业的兴奋感。
不仅是他,其他士兵们脸上不安的神色也已经褪去了,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非于此罢了。
刘七被分配到了管理后勤和医疗的后备班当班长,他们的装备和其他士兵大致相同,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两支三眼神铳,腰间还别着两把手铳和一把腰刀,他们负责在火铳排射击完一轮之后给射击完的班换铳,在换铳的同时给火铳填充下一轮的弹药。
卫武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支军队的战阵里面,火铳声音整齐划一的响了七八轮,按理来说装填要在五十到一百息左右,根本做不到这样的连射。
在这样的火力覆盖下,巷战的贼人避无可避,遇上就会被打成一摊烂泥,本来还铺天盖地进攻的他们,此刻开始纷纷丢下手里的兵器逃命去了。
后人有诗赞云:
杀气盖云奋英豪,雷震千里贼惶恐。
黄沙盖骨心血处,威名传遍天下同。
这支军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把喊杀声喊的震天响,这场战斗颇有些砍瓜切菜的意味。
卫武打从心底里害怕起这支队伍来,他驱使麾下的京营士兵冲阵掩杀,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对上这支队伍的胜算能有几何。
算来算去,他都没能在除了人数以外的地方找到任何优势。
但见这支队伍中军开,一名小将出阵躬身,对着卫武说道。
“兵甲在身,不便对将军行礼,我们是黄得功黄将军的部下,望将军勿疑。”
原来是黄闯子的人,卫武那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但见这支军队所过之处,破贼如风卷残云,卫武一咬牙,也冲进了战阵当中。
后世对这场闻香教之乱有记载。
史曰:贼起于异端中,欲趁帝祭之日起事,京营军多懈怠,攻不克,守不力,黄得功所部军至,与贼鏖杀,至未时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