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新人
实习期满，子祥回到市公司，人力部公布了各自的岗位，所有新员工全部划入市场线条，公司考虑要扩大销售团队，趁着4g的火热大力拓展市场。这让子祥十分失望，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工作经历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网络部，看来他是失算了。这意味着他要完成从技术岗到市场营销的转变，他自知不善与人打交道，笨嘴拙舌，讨厌迎合别人，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不适合干市场销售工作。
子祥分配到的是市公司集团业务部，部门里一共有11个人，部门经理，5名业务主管和5名客户经理，现在加上子祥就变成了12个人。
部门王经理，32岁，通过竞聘从县公司脱颖而出，刚到部门主持工作半年时间，他对子祥说道，“我们部门承载着全市所有集团客户的业务发展工作，每年贡献收入一千多万，虽然不多，但是集团业务引领着公司信息化业务的发展方向，将会大大带动公司整个市场的业务发展，所以是公司未来重点攻坚的方向。在你来之前，我就特意向公司申请了一个新员工的名额，公司领导也很支持，也正因为公司重视我们部门未来的发展，所以才把你这名高材生安排过来。”
“接下来，你要尽快进入角色，熟悉业务，发挥你的特长，带着县公司做好这块市场。”
“另外，你要放下身段，多多向老员工学习，虚心求教，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好这份工作，但要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需要协同作战，才能干出成绩。”
“好的，经理。”子祥认真的答道。
之后，王经理叫来了何云涛，他是产品组的组长，进公司已经六年，是部门里资历最老的，和王经理同岁。“这是新来的同事孔子祥，以后就是你们组的兄弟了，你带他熟悉一下。”
随即何云涛带着子祥来到办公室。
“兄弟姐妹们，停一下，咱们部门的新弟兄到了啊，孔子祥，大家欢迎欢迎。”何云涛带头鼓起掌来。
同事们都跟着鼓掌，纷纷说道，“欢迎，欢迎。”
“谢谢，谢谢大家！”子祥有点不好意思，“我叫孔子祥，以后大家多多帮助，如果有什么做不到位的，还请多包涵。”
不同之前北京入职的时候同事的冷漠，在这里大家对部门来的这个新人都比较热情。
“别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说啊。”莫菲，营销组组长，她和子祥一样大，本科毕业就进了公司。
“听说你是高考状元，名校研究生，还在500强待过，牛人啊，我们这种学渣也能与你共事，荣幸啊。”黄丽，90后，进公司一年，营销组。
“你这算是微服私访，体察民间疾苦吗？”刘晓蕾笑着调侃道，她和黄丽同一批进的公司，也是90后，营销组。
“状元同学，幸会幸会，久仰大名。”吴昊做了一个拱手礼，进公司3年，产品组。
其他五位客户经理姐姐也格外热情，纷纷跟子祥示好，言语中还带着几分挑逗，这让子祥感到很害羞。她们都三十多岁，脸上略施粉黛，仍然能显出几分少女的姿色，而且丰富的阅历更让她们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子祥成了产品组的一员，在王经理的指示下何云涛和吴昊给他匀了几项业务出来，于是他就负责这几项业务的营销策划、售前售中售后支持工作。对子祥来说，这些业务本身并不复杂，比起原先写代码、定位问题要简单得多了，可也完全不像他想象的简单。
“喂”，吴昊接到一名县公司客户经理打来的电话。
“哦，现在这项业务是孔子祥在负责，你打他电话。”吴昊压低了嗓音说道，挂完电话，他也没跟子祥说是什么情况。
马上，子祥的手机就响了。
“喂，你好。”子祥接通电话。
“喂，孔子祥，我们这边一个客户的座机打不通了，你赶紧帮查一下什么问题，客户很着急，把我都骂了一顿，说要是再搞不好，就撤掉不用了。”对方语气很着急。
“具体什么问题啊？”子祥对此没有任何经验，希望对方能说得详细一点。
“之前吴昊已经帮处理几次了，你问一下他，他清楚的，我约了一个客户，现在得马上去，麻烦你尽快处理一下啊。”随即对方就挂了电话。
子祥被搞得一头雾水，于是只能来问吴昊。
“吴昊，刚刚那个客户经理说客户座机打不通，她说你知道情况，能给我讲一下吗？”子祥说的毕恭毕敬。
问题绕回到吴昊头上，他立马变得不耐烦，“这帮废物，跟他们说了多少次了，还不知道怎么解决，操。”
这话虽不是冲子祥说的，但听着也怪不是滋味。
“我把之前的邮件转给你，你看一下，里面都写着处理的办法了。”吴昊冷冷的说道。
“好，谢谢！”子祥默默的退回到工位。
子祥照着邮件的处理方法在业务系统里面查了一遍，所有状态都正常，然后又按照操作步骤重启业务，搞定之后，他拨通客户经理的电话，告知对方确认一下。
大概过了十分钟，客户经理打来电话。
“喂，孔子祥，还是不行啊，客户又把我骂一顿，你到底会不会弄啊？”对方语气充满怨气。
子祥被这莫名的指责搞得窝火，但作为一名新人，他不得不默默的受着。他咽了一口唾沫，耐心的询问道，“有什么提示音吗？我好查原因。”
对方说不清楚，子祥也搞不清状况，两人鸡同鸭讲扯了几分钟，最后不欢而散。无奈，子祥只能再来寻求吴昊的帮助。
“吴昊，我按你的方法试了，还是打不通，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子祥弱弱的问道。
吴昊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唉，找省公司吧。”然后吴昊给了子祥一个电话号码。
一听要找省公司，子祥心里就打起了鼓，自己才刚来就要劳烦省公司领导，也不知道省公司的人都是啥样，会不会被省公司认为业务不精而被批一顿呢。子祥回到工位左思右想，努力在脑海中组织着跟省公司负责人请教的语言，最后他深呼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喂，请问是戴老师吗？我是xx分公司的孔子祥，我们这边客户的座机打不通，想请您帮解决一下。”子祥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说？”对方干脆的回应道。
子祥把问题复述了一遍，但因为业务不熟，所以他也说的不清不楚，对方多问一句，他就答不上来了。
“这样吧，你先把问题具体表现搞清楚，之后写一封邮件给我，我才能对症下药，告诉你怎么解决。”
子祥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问题都搞不清楚怎么找人家帮解决，于是，他又拨通客户经理的电话，结果却被喷了一顿，“跟你说了打不通就是打不通，我一个做销售的怎么可能懂那么多，要是懂还需要你们来解决吗！你们看着办吧，反正业务丢了就丢了，又不是我的责任。”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那一刻，子祥感觉大脑充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自己尽心尽责的帮着解决问题反被喷的狗血淋头，真他妈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过，一想到对方说业务会丢，他又不安起来，这是自己分内职责，怎么说都脱不了干系，要是解决不了导致丢客户，到时候自己就真成了罪人。现在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自己是没法了，于是就只能来求助组长何云涛。
听完子祥的叙说，何云涛拨通了客户经理电话，“喂，你反映的电话打不通，总得有个症状嘛，你什么都不说就扔上来，我们怎么帮你解决。”何云涛尽量压着声气，言语中带着那么一些质询的味道，凭他的身份和资历，他有这个底气。
电话那头一听就怂了，立马表示会把具体问题症状邮件上来。
“我们夹在省公司和一线之间，一定要先把业务熟悉起来才能更好的跟下面或者上面沟通，但注意一点，不能全信下面的也不能全听上面的，你才刚来，以后就会慢慢习惯了。”何云涛脸上露着一丝诡异的笑。
一旁的黄丽也站了起来，煽风点火道，“对下面就不能客气，你一客气他们就蹬鼻子上脸，赖着你，把你当牛马使唤。你一给他们点脸色，他们就立马乖乖的了。”
子祥对这两人的话一头雾水，感觉这上下关系怎么搞得跟打游击一样，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呢。不过，他们都是过来人，自己作为一名新人，人生地不熟，还是谨小慎微一点好。
之后客户经理发来了邮件，附上了系统参数截图、账单截图和拨号时的错误代码等，子祥将这些信息重新整理转发给了省公司，并发了一条短信以做告知。
省公司很快把解决方法发了回来，子祥照着指导一步一步的登进系统重新做了配置，并联系客户经理到现场重新拨测，结果话机恢复正常了。
问题解决了，子祥却高兴不起来，这么一个小问题，却要在省市县三个公司来回绕这么多次，电话邮件飞来飞去，效率极其低下，结果还弄得自己上下左右不讨好，成了皮球被踢来踢去。唉，这能怪谁呢？怪客户经理吗？他们的职责是营销，哪懂那么多技术上的东西，当然他们也有一定的责任，配合好售后解决问题也是他们的职责之一。能怪自己业务不精吗？当然，自己刚来的确不熟悉业务，能查的都查了，能试的都试了。再说，最终的解决办法只有省公司能提供，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上下协调，推动各方一起把问题解决掉。说来说去，还得怪省公司，正因为他们推出的产品不成熟，才导致那么多问题，而且又没有完善的售后，搞得上上下下都在摸索，不可避免的就会引起一线和后端的推诿扯皮。但话又说回来，哪有不出问题的产品和业务，有问题就解决，只有不断的解决问题产品才会更好，这是一个必然过程。子祥也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这比他解决程序bug都难，那时候再难的问题熬上一个通宵就能搞定，但现在牵扯到那么多人，他得求爷爷告奶奶，对于他这个榆木脑袋来说，这是最头疼的事。
之后，业务上的问题还是接二连三，子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接手的是别人甩过来的烫手山芋。面对一线不断扔来的问题和抱怨，他也只能耐着性子，认认真真的听着，客客气气的安抚着，尽心尽力的帮着解决，谁叫自己是新人呢，新人就是要锻炼，自己什么难题没碰到过，以前在北京上班的时候比这难的问题不照样也能处理，他就不信搞不定这些小玩意。可问题越来越多，而解决问题的主动权又不在自己手里，没过多久子祥就开始牢骚满腹，开始吐槽起来。
“妈的，这垃圾东西怎么推，连我们自己都看不上还怎么卖给人家。”
“你才刚来，习惯了就好了，贵司业务还正多着呢。”吴昊冷笑道。
“不是，这就没人管管吗，照这样下去从前到后，从上到下不得把人累死耗死，关键这是在砸自家口碑呀！”子祥越说越气愤。
“不是不管，上面发话要抢占市场，快人一步，一边发展一边解决问题，等你万事俱备了才来推，黄花菜都凉了。”何云涛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就是高层的战略眼光，这叫格局，长见识了吧！”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就算是战略也得找点靠谱的战术吧，这种三脚猫功夫不攻自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恐怕只会得不偿失。”子祥摇了摇头，哀叹一声。
牢骚归牢骚，该干的还是要干，子祥处理的问题多了，自己总结出一些土办法，把问题归类整理成处理手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搞不定就扔到省上，也只能往上扔，因为从他之前做研发的经历看，这产品就极其不成熟，稳定性、可靠性、扩展性都不行，产品软件对接公司业务系统不畅，业务订购失败率高，尤其欠缺可定位问题的方法，除了省公司能从后台直接看到问题原因，分公司也无能为力。
后来子祥还发座机号码资源没有入库管理，一线可以随便开户，几个县的号码段交叉着使用，吉祥号码也被廉价销售，大量号码订购了高折扣的特殊资费。这些问题暴露出了严重的管理问题，但随着跟同事们打交道的增多，子祥发现这背后的原因也不仅仅是管理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为了应对市场竞争，抢占市场份额，完成公司kpi，所以大家都普遍采用这种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发展手段。这不仅仅是客户经理的个人所为，更是上面对下面的一种默许，大家心里都清楚，个人的任务完成了，县公司的kpi才会完成，进而市公司的kpi才能完成。所以，彼此之间都有一种默契，你不说，我也不说，只要做得不要太过分，那就没必要捅破。
这下子祥犯了难，自己作为业务管理员，到底该管，还是不管？
从他个人的情感来说，这当然要管，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懂得什么叫“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有不管的道理。不管那就会造成资源浪费，管理混乱，扰乱市场，这是害了公司，也是害了大家，最后自己作为业务主管也逃避不了责任。他是个死脑筋，有问题就一定要解决，不解决就成了一个心结，搁在心里硌得难受。可如果管起来，那就断了下面的路子，就是跟下面作对，县公司到时候一定来逼自己，而且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发展市场、抢占客户、完成指标，终极理由就是客户不满意，所以得顺着他们来。这个理由让子祥无法反驳，发展市场的确得以客户需求为根本，产品不好用就改，价格高就要降低成本，服务不到位就要优化，可这产品和政策都是上面拍板，作为一线的他们没有发言权，只能照章执行。问题是客户不买单，指标就无法完成，最后被逼无奈就只能偷摸着降价打折送优惠。从市场的角度来看，这是客户需求决定营销政策，但站在公司的立场，这就是违反规定。这么来看一线也确有苦衷，一方面他们得想方设法完成指标，另一方面又得冒着违反公司规定的风险，一边是爹，一边是娘，两边都不能得罪，在夹缝中求生存，何其狼狈。于情于理这件事都不能偏打一方，思来想去，子祥决定装作不知道，原来都没人管，他何必要出这个头，他不想得罪人，也不敢得罪，他还是一个新人，新人就应该有新人的样子，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手脚勤快一些，脑袋机灵一些，总之是要听话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