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剑意伤人
红热的矿石金属与铁锤猛烈相撞，通红的表面瞬间炸裂出繁星般的火星，一层薄薄的黑色杂质随之剥落。在这里，铁锤与热浪成为了锻器之城永恒的主题，放眼望去，靠近城门口附近的铁匠铺不下十家，家家门口堆砌着形形色色的武器和铠甲，棚子外侧则随意挂着一些工具。
这些兵器皆经打磨淬炼，看起来锋芒毕露；那些农具的质量也远超周徐尹沿途所见。他不禁感慨：“果然名为锻器之城，实至名归！”
周徐尹回头看着满脸惊讶的小徒弟黄莺，说道：“我们师徒二人就要在此开设一间店铺。”
“不如就叫做周氏铸剑坊吧？”小黄莺提议，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背上的那个几乎与自己身高相仿的精致剑匣，其中装着周徐尹亲手为她打造的柔软长剑——莺。
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周徐尹便将自己的老马以及购买马车的钱一同变卖。可怜的老马辛勤劳作许久，最后的价值仅值十二两白银。他花费六两银子，接手了一家面积不大且破旧不堪的铸剑坊，以及店内残留的一堆废旧铜铁。
锻器之城因铸造技艺而闻名遐迩，吸引了众多铸造师汇集于此，按照铸造术的水平高低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因为同行竞争激烈，有些难以维系的铸剑坊也在这一日焕然一新，一块全新的招牌高悬于店门外。
“炉火熠熠接货不论南北，功夫过硬挥锤敢打东西。”
小黄莺撇了一眼师傅那歪歪扭扭的楷体字，低声嘟囔道：“师傅您这字儿真难看啊，就连剑城南边街头乞讨的小黑狗写出来的字都要比您好呢。”
正忙碌中的周徐尹听到徒弟这般评价，老脸上不由得微微泛红。作为一位天象境的修行者，他对弟子的直言直语听得清清楚楚。他深知自己的书法水平的确很差，毕竟他学习楷书的时间并不长，能完整地写下这样一句话已属不易。此前他为弟子们镌刻身份令牌时使用的是简化字体，主要的原因也正是自己的楷书尚未修炼得出神入化，实在不忍心让那些美玉因此减色。
有趣的是，在书写这副对联时，周徐尹融入了他对玄阴剑意的独特领悟，普通人看了或许只会随口嘲讽几句。然而对于那些在剑术或刀术方面有所建树的人来说，定会从中感受到剑意的独特非凡之处。
周徐尹预料此计必然能引来修为高深且技艺出众之人光顾店铺，这是他用来招徕修炼者的小策略。
立足之地已定，但囊中那寥寥几枚灵石，怕是难以维系师徒二人以及尚未入门的徒弟数日的温饱，更别提他还要前往城区核心地带处理一件紧要事务。
这处小小的炼器坊内部，存有两间空荡无物的小室，他还需购置些法被丹衣，否则夜间如何能够安枕无忧？
将炼器坊打扫整洁后，周徐尹留下一块刻着“周氏炼器阁”的令牌悬挂在门口。
随后便牵着小徒弟黄莺儿赶往城中的市集所在。
师徒二人刚刚离去，那显得颇为破旧的炼器阁便吸引了附近几家炼器商铺的目光。新来的同业者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他们的关注与揣测。
几位炼器大师围聚在周徐尹的店铺之前，此举引来街道对面几位漫步而过的公子佳人留意。这些公子佳人衣饰华贵，腰挂白玉佩，背负长剑，皆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附近的炼器铺老板均是眼光独到之辈，仅凭一瞥便看出这几位公子小姐出身非凡，显然是潜力无限的大客户。
“几位仙子公子，是否欲寻觅上乘法宝或定制一把随心所欲的神兵利器？我店内有一位四阶铸器师坐镇，各位有何需求尽可直言，小店必定令诸位满意而归！”
然而，当听到四阶铸器师的名头时，几位公子佳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其中一位身着红裙的美貌少女手指向周徐尹那破败不堪的店铺问道：“这家店铺如此破旧不堪，为何还会有人围过去观看，莫非其中有何特殊之处？”
此言一出，同游的几人均感好奇，纷纷靠拢过去查看。队伍中有一身着青衣的少年反应稍显滞后，待同伴离开才匆忙追赶而去。
果然，此处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那招揽顾客的牌子虽挂着，上面的字体却如同幼童涂鸦般拙劣不堪，歪歪斜斜犹如蠕虫蜿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初学者初次挥毫之作。
红衣少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不佳地质问道：“这字迹如此难看，你们围着看什么呢？”
闻此，其他几家炼器铺的店主则乐呵呵地回应道：“这不过是同行新开业，大家过来看看热闹罢了。”
“嗯……这字，似乎有些奇异啊！”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异之声，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青色锦袍、面庞娇嫩、朱唇皓齿的少年眉头紧锁，目光紧紧地凝视着那副对联。
“有何奇异之处？”
“当然奇异，奇异地丑陋啊！”
“张沐青，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莫不是剑道领悟过度，以至于看着这几个破字都能看出剑意来吧！”
“你这小子，平时只知道一味地苦练剑术，今日难得本姑娘抽空陪你逛逛街，结果你整日一副痴迷模样。”
红衣女与其他几位好友颇感不满，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他们几人原本都是这匠城内几个著名剑道家族的子弟，自小一起习剑成长，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进入东越剑池，成为一代卓越的剑仙。然而剑道之路艰辛无比，加上他们天赋平平，渐渐地有些人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安心享受起了公子哥儿的生活，而那些大小姐们也同样如此。
唯一张家的张沐青，这位年龄较诸位稍幼的修士，整日沉浸于修炼剑道秘术之中。
修炼至痴狂之境，仍孜孜以求那唯有仙阶剑修方可掌控的剑意境。
面对同辈们的戏谑，张沐青淡漠地迈步上前，他人剑挂腰侧，他却始终左手紧握剑鞘。
执剑的右手本能地触碰那些如灵蛇般蜿蜒的剑符，甫一接触，张沐青面色骤变，骇然退出几步。
张沐青身躯倾倒，惶恐地看着那块牌匾，周围众人见状立刻躬身将其扶起。
“沐青，你怎么了？”
“你这小子难不成是在修炼中出现了岔子，瞧你脸色惨白的。”
“不对劲儿，你看他的手！”
穿着红衣的女子心思细腻，她注意到张沐青那只触碰牌匾的手上有鲜血滴落。
一把抓过来查看，只见张沐青右手拇指歪斜，其余四指指尖沁出血迹，仔细看来，竟似被锐利剑气所割破。
“剑意境！”
红衣女子与其他几人均不明所以，张沐青则嘴唇颤抖着吐出了这两个字。
刹那之间，周氏铸剑坊前鸦雀无声，几位出身修真世家的少年少女们并非毫无见识。
再次凝视那行微小文字，早已不再觉得其丑陋不堪，而是眼中流露出敬畏与敬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