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紫宸大殿
吴逑坐在马车中,眉头紧锁,神色忧虑。
回想起昭王今日疯狂狰狞的面容,他仍然心有余悸。事到如今,即使他有心拒绝,却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若想脱身必然会彻底得罪昭王和李相。
早知如此,还不如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做五品小官。
这时,马车突然猛地晃动几下,吴逑一个不稳,差点从座位上摔下。
他怒声喝道:“怎么回事!”
半晌,车厢外才传来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小的该死,刚刚蹿出一只野猫惊了马。”
吴逑本就烦躁异常,闻言也并未出来查看,只不耐烦道:“行了,速速回府!”
车外之人回了声“是”,马车再次缓缓前行。
待马车渐渐停稳,吴逑掀开帷帘,看到外面的景象,不由一愣。此处并非吴府门前,无论是街道还是建筑,看起来都十分陌生。
他神色不悦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车夫。
那人身形精瘦,目光却明亮十分内敛,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根本不是今日跟在他身边的仆从。
吴逑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强作镇定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你知道本官是谁吗?”
“吴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你主人是谁,私掳朝廷命官是杀头的大罪,还不快放本官回去!”
吴逑的话音方落,一把锋利的匕首忽然出现在那人手中。
他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手中的匕首却在指间翻飞,闪烁着危险凌厉的冷光。
吴逑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大惊失色道:“你、你想干什么?”
“吴大人,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家主人要见你。”
那人说完猛地上前两步,将匕首抵在吴逑的后腰处,低声威胁道:“老实点,快进去!”
吴逑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地走入前方的宅院。
待他看到站在院中的两道身影时,一眼辨认出,这两人就是那夜给他下毒的人。
林晏和褚翎今日未来得及换夜行衣,只是用一块面巾遮住下半边面部。
见到吴逑,褚翎率先开口:“吴大人,几日不见,不知大人过的如何?”
吴逑抬手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回道:“挺、挺好。两位英雄有、有什么吩咐?”
“好在吴大人记性不错,还未将我们两人忘记。”
褚翎说完话锋突地一转,目光锐利地紧盯着吴逑,厉声道:“吴逑,今日昭王召见你和李渔究竟在密谋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吴逑被他的气势震慑,忍不住瑟缩了下,哆哆嗦嗦道:“昭王被禁足在府中,让我们两人去、去陪他下棋解闷。”
褚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道:“吴大人,我看你是忘了那绝命丸的功效,用不用在下帮你回忆一下!”
吴逑闻言身体猛地一僵,那种蚀骨入髓的疼痛似乎再次袭来。
他“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公子饶命,我说,我全说!昭王他……他想要谋反!”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平地惊雷,让林晏和褚翎惊在当场。
原来昭王在出宫前,启丰帝在龙吟殿召见了他。两人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只是昭王在出宫时脸色十分阴沉难看。
今日他召见李渔和吴逑,就是为了商议谋反之事。
林晏面沉如水,问道:“昭王的计划是什么?”
“五日后,李渔将率领巡城营包围皇宫,逼迫皇上写下禅位诏书,将皇位禅让给昭王。”
“李渔虽为右相,但他并没有巡城营的调遣之权,而且宫中的御林军皆可以一敌百,他们怎么保证一定能成功?”
“巡城营现在的首领是李渔的女婿,和李家本就是同族。至于御林军,昭王说他有办法对付。”
林晏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这时,褚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
林晏听闻猛地抬头,瞳孔微微震动。
没错,司狱殿!
昭王想要用司狱殿的人去对付御林军!
情况紧急,两人立刻回到林府,将昭王谋反之事禀告林无禹。林无禹听后神色大惊,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林晏忍不住问道:“父亲,不速速进宫禀告皇上吗?”
林无禹顿住脚步,忧虑道:“昭王谋反如今只是我们的一面之词,并没有找到实际性的证据。若是昭王矢口否认,说是吴逑污蔑他,我又当如何?”
“阿晏,父亲的担心是对的。历来帝王最忌惮的便是有人谋反,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便会被卷入其中。”
褚翎目光幽深,沉声道:“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一时之间,书房中陷入长久的沉寂。
半晌,褚翎才再次开口道:“父亲,我在京城的人手差不多有八百左右,不知阜京周围可有能调动的军队?”
林晏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是想……”
褚翎肯定点头,墨黑深邃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光,“既然现在无法给昭王定罪,不如就来个将计就计,抓他个人赃并获。”
林无禹沉吟半晌,道:“驻守在榆林的戍卫营,是距离京城最近的驻军。戍卫营现在的守将纪科,曾是你父亲的旧部,值得信任。明日进宫,为父会以商讨榆林布防为由,向皇上请旨调纪科入宫。”
他看向林晏,“卿安,我写一封信,你亲自送到纪科手中,关于你的身世,对他无需隐瞒。”
林晏掷地有声道:“是,父亲。”
五日后,紫宸殿。
今日是启丰帝生病以来,首次上朝。
文武百官站列殿上,原本分立两侧的昭王和奕王,如今只剩奕王一人。
奕王率性跪地恭贺道:“恭祝父皇龙体安康,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一众大臣也纷纷下跪,齐声恭贺。
启丰帝神色仍有些虚弱,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就在这时,昭王大摇大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卫装扮的高大男子。
两人一进入大殿,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奕王率先开口,装作语重心长道:“四哥,父皇命你在府中禁足,你为何会出现在此?你这样是违抗圣明知道吗,还不赶快像父皇请罪。”
看到他这幅假惺惺的模样,昭王怒气上涌,恶狠狠骂道:“宋元修这幅装模做样的表情,真令人作呕!”
奕王闻言脸上神情一僵,他强压下怒火,转身向启丰帝道:“父皇,昭王违抗您的旨意,私自入宫,还请您从轻发落。”
启丰帝见他被昭王如此无礼对待,仍然为其求情,不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目光再次落到昭王身上时,不满之意更甚。
“昭王,朕让你禁足反省,你不但不思悔改,还在殿上对奕王口出恶言。朕自小教你的宫廷礼仪,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昭王不见半分胆怯,几步走到殿前,冷声道:“父皇,儿臣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向您展示,我反省的结果啊!”
不待众人反应,他身后的那名侍卫突然“噌”的抽出长剑,剑尖如闪电般直指奕王而去。
奕王瞬间大惊失色,慌忙闪躲。
只见那侍卫的剑势如毒蛇吐信,迅猛异常,奕王虽堪堪躲过,但手臂仍被划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他捂住伤口,对昭王怒目而视,厉声道:“宋元晨,你要造反!”
“造反?”昭王嗤笑一声,理所当然道:“本王不过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当然,除了李渔和林无禹。
启丰帝气得浑身颤抖,怒不可遏地喊道:“逆子!御林军何在!”
偌大的紫宸殿中,异常安静,没有本分回复。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刀剑相碰的厮杀声。
昭王狞笑着看向启丰帝,“父皇,休怪儿臣无情,您立刻写下一份禅位诏书,儿臣便饶您不死!”
启丰帝气得从龙椅上霍然起身,怒火攻心之下,竟觉阵阵眩晕。
他颤抖着手指向昭王,气喘吁吁道:“逆、逆子!”
恰在昭王欲走向龙椅时,他的身体陡然僵住,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垂首看去,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赫然刺穿了他的胸口。
他转身而望,正瞧见那名他亲自带入殿中的侍卫。
“你、你……”
昭王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那双充斥着震惊、愤恨与不甘的眼睛,至死都未能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