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究竟是何人？
阜京城外，八里坡上的一座凉亭之中，林晏和褚翎比肩而立，对面是身披一袭玄色披风的唐沐风。
三日前，唐沐风突然提出要回北阙，让林晏两人十分意外。他们原本以为，对方会在左括被处决后才会离开阜京。
唐沐风给出的理由是：当年他曾在兄长墓前立誓，一定会杀了左括为他报仇。如今左括已被羁押，处决是早晚得事，而他却已经很多年没有去为兄长扫墓。他想将这个消息告慰兄长亡灵，让他早日安息。
林晏和褚翎皆是七窍玲珑之人，对于他的这番说辞自然不会全信。只是两人也并没有阻拦的理由，便有了今日的这场送行。
褚翎将石桌上的三只酒杯倒满，三人各持一杯。
褚翎率先开口，他意有所指道：“唐沐风，有待一日，希望我和阿晏可以在北阙见到你。”
唐沐风神色不变，笑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一定会好好款待二位，带你们玩遍、吃遍整个北阙。”
褚翎挑了挑眉，目光中满含深意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间你来我往，言语中透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十分微妙。
林晏举起酒杯，道：“沐风，一路保重。”
唐沐风看向林晏，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他同样举起酒杯，道：“林大哥，保重。”
三人一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宽阔平坦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离，马车的轮廓渐渐模糊。
褚翎道：“放心，沿途我都安排了人，会确保他平安到达北阙。”
林晏望着马蹄和车轮压过地面时扬起的尘土，目光悠远道：“你确定他真的会去北阙。”
褚翎语气肯定道：“这小子确实很聪明，撒谎时说一半留一半，明白半真半假才是最容易混淆视听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走得如此急迫，连等待左括最终判决的时间都来不及，必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林晏疑道：“你觉得这消息和北阙有关？”
褚翎摇了摇头，道：“不一定，但一定和北境有关。只是……”
他顿了顿，眸光闪烁道：“我还没有确定，他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方法。”
林晏思索片刻，道：“自左括入狱后，你便再没有限制他出入褚府。”
“是。”
褚翎歪了歪头，道：“但我的人也并没有发现他与可疑之人有过接触。”
唐沐风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左括将其困在戍卫营中整整三年，若说是因为对他动了真情，无论说与谁听，都只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堂堂济恩侯，想找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为何会不远万里将人从北阙带回来。即使只是一时兴趣，权当养个男宠，带回侯府岂不是更为方便，左括为何会选择将人藏在戍卫营中。
重重迷雾，让林晏不禁皱了皱眉。
他们今日放唐沐风离去，不知是对是错。
就在他出神之际，他的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林晏微微一愣，还未及反应，便觉得眉心之处传来一股轻柔的触感。
他下意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指细长而有力，正轻柔地抚开他微蹙的眉心。
林晏立即回过神来，抬手握住了那只在他眉间作祟的手。
透过眼前指间的缝隙，正对上那人笑意盈盈的眼眸，那里面有戏谑，也有温柔。
林晏面无表情，将他的手移开，哑声道：“别闹。”
言语中虽有无奈，更多的却是包容。
褚翎见状，笑得更欢，不但没有松手，反而顺杆上爬，反手将林晏的手握在掌心，并轻轻捏了捏。
“看你出神，忍不住想逗逗你。”
林晏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耳根不禁有些发热，恼怒地瞪他一眼。
褚翎好不容易占了便宜，仰着一张明媚笑脸，语气欢快：“阿晏，我们回去吧！”
“你先放手！”
“不要！这里又没有人。”
“放手！”
“不放！”
……
最终林晏被褚翎缠的没办法，和他一起回了褚府。
这人直到入城后，才将紧紧握着他的手松开。
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垂在一侧的手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手指的温度和触感。
那抹余温很淡却又异常浓烈，宛如一簇即将燃起的火苗，从指尖渐渐攀爬至林晏耳后和颈部的肌肤，晕染出淡淡的红晕。
两人刚走入正堂，红裳便迎了出来。
“公子、林公子，你们回来了。”
褚翎边往里走边道：“嗯，阿晏中午在家里吃。昨日罗子浮不是送了半只鹿来，中午咱们就吃炙鹿肉。”
他转头看向林晏，“阿晏，红裳调的酱料简直一绝，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尝尝。”
对上褚翎那双亮如曜石的眸子，林晏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他微微垂眸，正待开口回应，余光却突然扫过红裳手中所拿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张帖子。
还是一张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帖子。
“那是……”
他轻轻侧头，指着红裳手中的那张帖子道。
经他提醒，红裳似乎才想起来这茬儿，将帖子递给褚翎道：“公子，这是靖顺郡王府派人送来的，说是邀请你去参加什么马球赛。”
马球赛？
褚翎疑惑地将帖子接了过来。
他和靖顺郡王府从未有过来往，唯一接触过的好像只有那位宋世子了。若他没记错，与那位宋世子也仅仅只有过两面之缘。
所以，郡王府为何会单独给他这个江湖人送请帖？
当褚翎看到落款处的印信后，不由更加意外……
靖顺郡王，宋钲！
他将请帖递给林晏，挑眉道：“阿晏，你猜靖顺郡王为何会单独给我下帖？”
林晏微微垂眸。
质地细腻的上等徽宣上，褚翎的名字异常显眼。
他淡淡道：“褚公子风流多情，也许是被郡王爷看中了，让你去当他的乘龙快婿也不一定。”
说罢，不及褚翎反应，林晏径自绕过对方，来到一张椅子前坐下。
褚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抬手轻轻摸了两下鼻尖，喃喃道：“原来郡王府举办这场马球赛，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选夫啊！”
哎，不对，阿晏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道……
他几步来到林晏面前，“阿晏，你也收到了请帖！”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兴师问罪，林晏方才心中的那一丝不舒服似乎淡了些。
他静静仰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道：“褚翎，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