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奕王来访
林晏道：“人之心胸，多欲则窄，寡欲则宽。申安先生果然是心胸阔达，随性自在之人，令我等神向往之。”
他的话音刚落，侧立于宋钲身后的一名随从突然大笑道：“卿安果真慧心灵台。”
林晏循声望去。
只见此人虽是随从打扮，却剑眉星目，如圭如璋，周身气度绝不是居于下位之人，尤其那双眼睛，在阳光的映射下，竟然显现出一抹极浅的淡蓝色。
林晏心中猛然一惊。
娴妃本是外邦女子，奕王的眼睛，恰恰有一些随了母亲。
眼前男子的面貌，渐渐与记忆中九皇子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林晏猛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俯身跪拜，“草民林晏，参见奕王殿下。”
“快快免礼。”宋元修亲自上前将他扶起，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道：“卿安快快请坐。”
林晏躬身道：“草民不敢。”
宋元修给了宋钲一个眼神，宋钲心领神会，将林晏推到石凳旁，笑道：“小晏儿还是乖乖坐下吧，你站着我也不能坐，此处如此雅的景致，站着观赏岂不辜负！”
林晏迟疑片刻，才依言落座。
宋元修笑着对林晏道：“卿安莫怪，上次你回京时，我刚好代父皇南巡，不得相见。这次听说你回来，实在是想亲自见上一面，又怕给林府惹来祸端，只能出此下策。”
林晏知他所言何意，“多谢殿下费心。”
宋元修道：“这些年，母妃时常想起当年之事，自责自己看顾不周，才使你身中剧毒，不得不小小年纪远离京城。”
当年，年仅六岁的林晏被选为宋元修伴读，随侍文华殿。
却不想，后宫之中竟有嫔妃想要谋害皇子，八岁的林晏误食被下了毒的糕点，身中剧毒，从而也间接地救了宋元修一命。
当夜，被御医用银针护住心脉的林晏被送出了宫，林无禹当机立断，派人快马加鞭将其送到青麓剑派。
这些年来，他一边习武，一边清除余毒，直到两年前才将体内毒素全部清除干净。
对于当年之事林晏并无介怀，他只道：“多谢贵妃娘娘和殿下挂念，在下已无大碍。”
宋元修前脚刚离开林府，昭王宋元晨后脚便得到了消息。
对于他这个弟弟宋元晨再了解不过，看起来温和宽厚，礼贤下士，实则外宽内沈，颇有城府。
不然也不可能和他分庭抗礼，在朝堂斗了这么多年。
他将舅舅李渔请到府中，上来便问：“舅舅可知，昨日宋元修去了林府。”
李渔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了然。
“他应该是去探访林大公子吧。”
“确是如此。”
“奕王的算盘打得倒是响。”
宋元晨见他似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坐不住，语气急切道：“舅舅，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如果老九真的争取到林相的支持，再想把他拉下来就更难了！”
李渔却胸有成竹道：“殿下无需担心，臣与林无禹同朝为官多年，他自诩清流，为人刚正，时常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挂在嘴边，向他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让自己卷入立储之事的。”
宋元晨却仍不放心道：“舅舅说的自然有理。只是万一那林家大公子真的被宋元晨拉拢过去，这林相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吧。”
李渔沉吟片刻道：“殿下所言甚是，明日早朝，臣会提醒一下林相。”
想起宋元修这些年明里暗里给自己使得绊子，宋元晨心中气闷，忍不住抱怨：“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我母妃是宫中唯一的贵妃，我又比老九年长，册封太子顺理成章。父皇偏偏要看着我两在朝堂上斗来斗去。”
李渔安抚道：“先帝在位长达四十六年，而今圣七岁便被立为太子，足足等了三十九年才登上皇位，其中种种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最清楚。这应该也是陛下一直不愿立储的原因。”
他顿了顿，“且帝王之术，唯“制衡”二字。”
这些道理宋元晨自然明白，虽心中郁郁，却也无计可施。
紫宸大殿，散朝的官员陆续走出大殿。
李渔今日特意慢了一步，与林无禹并肩朝宫外走。
“林相，听说贵府大公子近日回京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无禹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林晏，只应承道：“哦，多谢李相关心。”
李渔轻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似随口问道：“不知京律府尹的人选可否定下？”
林无禹道：“人选名单已经呈报陛下，最终人选还需圣心裁夺。”
林无禹心存疑虑，回到府中询问过管家后，才知道前两日宋钲来访一事。
他让人把林晏叫到书房，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听管家说，前两日靖顺郡王世子到过我们府上？”
“是，父亲。”
其实林晏在来的路上，已经猜到父亲唤他所为何事。只是他不确定，父亲是否知道与宋钲一同前来的还有奕王。
不过现在他可以确定了。
他本就无意朝堂，若无意外与奕王也并不会有更多交集，何苦告诉父亲，让他烦扰。
最终，林晏还是决定对这件事闭口不言。
林无禹道：“郡王世子虽支持奕王殿下，为人却热忱知礼，一片赤诚。为父并不反对你与他结交，但切记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卷入立储之争。”
林晏恭敬应道：“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林无禹犹豫了片刻，问道：“卿安，你还是不愿参加科考？”
林晏点点头，“是，父亲。孩儿志不在朝堂。”
林无禹听到此言默然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为父知你不喜束缚。既如此，便在家多住些时日吧，多陪陪你祖母。”
林晏望着父亲两鬓新添的白发，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的动摇。
官场中暗潮涌动，利益关系复杂多变，父亲独自一人久居朝堂，其中凶险他竟从未想过。身为长子，他既不能为父分忧，也没能在身前尽孝。
想到此处，林晏不禁苍白了脸色，“父亲……”
林无禹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无需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