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四道菜都仍冒着微微热气，香气扑鼻，显然出锅没太久。
顾黎定住，看着餐桌发怔。
左嘉已经把花找个地方放好了，回头看到顾黎这傻样，心里好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等他自己悟。
顾黎终于厚着脸皮问：“你做的？”
左嘉：“不然呢？”
顾黎：“你还没吃？”
左嘉：“不然呢？”
顾黎看着左嘉。
他们今晚约的是6点半，到8点钟，他才告诉左嘉他去不了。
顾黎无法想象，左嘉一个人在那家今夜必定坐满情侣的高档餐厅里，守着一张空桌，等了他一个半小时，是什么样的画面。
如果左嘉8点离开，去买菜，做饭……等到顾黎赶过来，时间刚好差不多。
他一直单方面认为，左嘉一定会生气，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被他拉黑微信和电话，到家门口堵上一宿也得把人堵到。
可左嘉的想的，是他加班开会，大概率也吃不上饭。
左嘉甚至知道他完事儿就会马上赶过来。
他们相识十年。他没有自己想象的了解左嘉，左嘉却比他想象的更了解他。
顾黎喉结滚了滚，胸腔里有股热辣辣的情绪汹涌激荡。
这一刻，他非常，非常庆幸，对左嘉，自己坚持到了最后。
不然，他将会错过什么。
左嘉被顾黎直白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愣什么，吃不吃？”
顾黎：“我现在不想吃饭了，我想——”
吃饭之前先吃你。
左嘉：“坐下吃饭。”
顾黎：“好的。”一屁股在饭桌前坐下。
左嘉又说：“衣服脱了。”
顾黎：“？”
顾黎这一身银灰色的约会专用西服崭新又闪亮，骚气得跟要去走红毯似的，等会吃饭沾上点油，又得大费周章去干洗一趟。
顾黎的思维却跨到了另一个频道。
是他误解了？
左嘉也想吃饭前先吃他？
还想在饭桌上来？
这么刺激吗？
会不会太浪费粮食了？
左嘉看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你又在想什么黄色废料？”
顾黎：“不知道算不算黄色废料，反正在想你。”
左嘉：“……”
他就不该问。
顾黎痞笑，“以后别再问我这个问题。”
问就是想你。
左嘉：“别吃了，你滚蛋吧。”
顾黎：“那怎么行，你特意为我做的——”
左嘉嫌弃得不行，“谁特意为你做，能不能要点脸？”
顾黎乐呵，“要什么脸，我要脸还能追到你？”
左嘉：“……”
怎么办，他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顾黎这会儿倒也明白了左嘉的意思，一边跟左嘉贫，一边脱下西服外套，放到沙发上，捋起衬衫袖子，非常主动地进厨房拿碗筷，不忘先给左嘉盛饭。
两碗白胖胖的热米饭盛好，两人在小餐桌边相对而坐，看着左嘉拿起筷子，夹菜，顾黎想，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很圆满。
他会一辈子记得。
顾黎顺理成章地在左嘉家里过了夜，食色两不误，第二天，仍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春风满面地回公司。
老邓一见他，讶然，“你昨晚是在嫂子家门口跪了一宿吗？”
顾黎恨不能把下巴扬天上去，“昨晚你嫂子亲自给我做饭了。”
老邓：“？”
老邓：“你是不是冻出幻觉了？”
完了，他们家这恋爱脑老板可能没救了。
顾黎的恋爱脑属性是全公司皆知的，尤其是从两年前他进入长期单身阶段时起。一天天挂嘴边的就是他什么时候能脱单，什么时候能找到男朋友，嘴上这么说着吧，也不见他多用力去找，反而业务能力一天比一天熟练，工作室的好评率持续飙升，回头客越来越多，项目做得越来越大，很多甲方爸爸都真心实意地夸顾黎年轻有为，顾黎面上云淡风轻地表示“过奖过奖”，工作做完，回头又是一副要死要死的样子感慨“没有x生活的日子了无生趣”。
老邓：老板，白马会所了解一下？
前阵子正式脱单后，顾黎在公司里就开始了日常单人秀恩爱的狗比行为。比如情人节前特意cue老邓，今年情人节怎么过，一个人吗？哦，他就不一样，他要跟媳妇儿去吃烛光晚餐。
老邓看顾黎的目光一言难尽：这狗比是不是忘了去年的情人节是自己陪他喝了一夜闷酒的？他要是不拦着，喝高了的顾黎差点就要去路边抱着电线杆哭了。
又比如今天，顾黎非常高调地拿出了一个全新的保温杯，一个早上就往茶水间跑了8趟。
老邓终于推门进了顾黎办公室，“今天员工群已经传疯了。”
顾黎在电脑前抬头，“什么？传什么？”
老邓：“一，顾老板疑似步入中年危机。”
从来不用保温杯的顾黎也迈出了保温杯泡枸杞的第一步，铁证如山。
顾黎：“？”
老邓：“二，顾老板疑似肾虚。”
顾黎：“？？？”
“什么鬼？”顾黎拿起手机翻了翻，员工群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早上的会议通知。
老邓喝一口茶，悠悠道：“没有你的那个员工群。”
顾黎：“……”
顾黎拿起保温杯，“这是你嫂子送我的情人节礼物！”
这群鱼唇的单身狗，一定是在嫉妒他。
左嘉送保温杯的理由十分朴素：年纪大了，好好养生。
老邓一时陷入沉思。
顾黎给左嘉准备的情人节礼物是一块欧米茄手表，三万多，是老邓帮着他一起挑的。主要顾黎自己也戴欧米茄，四舍五入就算是情侣款了。
三万多在欧米茄系列里算中规中矩的价格，但作为普通工薪阶层，确认关系不到一个月，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就送三万多的礼物，搁老邓自己反正是做不到。
然后，顾黎收了一个封顶不会超过三位数的保温杯，捧着它当成了宝，乐呵成了傻逼。
老邓得出结论：恋爱费脑，男女都一样。
顾黎用上了左嘉送的保温杯，左嘉也戴上了顾黎送的手表。大学老师普遍清贫，左嘉突然戴上了这么一块豪表，引来了很多人的好奇和探问。不仅是清楚大学老师的工资水平，还因为同事们都知道左嘉在消费上很清心寡欲，奢侈品与他素来无缘。
所以大家都不信这块表是左嘉自己买的。
不是左嘉自己买的，这么豪的表，那是谁送的？
左嘉单身多年，想毛遂自荐的女同事、想给他介绍对象的长辈都排到了校门外。如今，左嘉依旧算是年轻有为，体制内，工作稳定，福利好，关键是，颜值高。
左嘉的感情生活一有点风吹草动，众人便免不了背后议论。
这一次，左嘉很直接。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开玩笑地问他莫不是有对象了，左嘉轻轻点头：“嗯。”
同事：“？”
同事：“啥？？？”
“有对象了。”左嘉微笑，“对象送的。”
左嘉没想过隐瞒。
他不像顾黎那么张扬，能够那么肆无忌惮、无所畏惧地宣告全世界自己喜欢什么、喜欢谁。
但对这件事，他从来都是认真的。
当初大学毕业前，他就计划好了想留校任教。只不过y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本校毕业的只收博士，不收硕士，硕士生只收比本校更优秀的高校毕业生。为此，左嘉去s市念了三年研究生。那时他就在想，待研究生毕业，申请回校任教时，他会同时坦诚他的性向。
大学老师也是人民教师，那个时候的环境，他很清楚，一旦他坦白了，很可能这个职业就与他无缘了。
但他必须如此。这是他想要做一生的事业，梦想是一生的，爱也是一生的，他无法伪装一辈子。
总有一天，他得牵起爱人的手，向所有人落落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的伴侣。
尽人事以待天命。这是左嘉的信条。他还是去念了研究生。先努力做好该做的事，如若得不偿所愿，也总有别的出路。
可阴差阳错的，没等毕业，他的初恋就夭折了。那时左嘉有点万念俱灰，没有了爱情，只剩下了梦想，他全情投入到学业中，沉迷工作，无法自拔。
说不上有意藏着掖着，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私生活放到职场上供人闲谈。何况，那之后，他再没有主动找对象的心思，一切随缘，单着也没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
到了他该堂堂正正迎难而上的时候了。
同事还张着嘴，一脸震惊——这特么哪家的姑娘这么大方？他怎么就遇不到？这时，左嘉手机响了。
顾黎：“准备到你校门口了，要进去接你么？”
左嘉：“不用，我马上出来。”
左嘉挂断电话，起身，一如以往地温文儒雅，“我先走了，约了朋友。”
同事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齐刷刷地望着左嘉的背影。
这个“朋友”，就是那位送欧米茄的土豪对象吧？？？
左嘉清楚，同事们迟早会知道全部真相，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确定，到那一天，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甚至这份工作还能不能做下去。
这是他选的路。
他会好好走下去。
和那个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