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左嘉从更衣室出来，看到顾黎和余星火又在打闹，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也不嫌丢人。
关键是其中一个男人的老婆姜云还在旁边拱火，鹅鹅鹅地笑得毫无形象。
左嘉：他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
见左嘉过来，姜云叫他，“走，吃饭去。”
四个人上一次一起吃饭已记不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四个人上一次一起毫无芥蒂地吃饭，就更久了。
姜云感慨，她身边这一捆干柴一团烈火，一直以为他们化学成分不对，不可能来电，结果，duang地就给整出事儿来了。
原来不是成分不对，是前摇比较长。
四人坐下，点完单，姜云和余星火还在漫无边际地瞎聊，与左嘉坐在同一侧的顾黎从桌子底下伸过手，抓住了左嘉的手。
左嘉一愣，抬头对上顾黎的目光，瞬间明白。
说起来，这是他们一贯的座位，只要四人一起吃饭，必定是姜云和余星火坐一边，左嘉和顾黎坐一边。对于彼此的吃饭习惯、口味，两人早已一清二楚。
到今天，这样的并肩而坐，才显出不一样的意义。
顾黎的手指钻进左嘉的指缝里，与左嘉十指相扣。左嘉没有抗拒，默认了他的动作。
两人的手就这样一起放到了桌面上。
姜云和余星火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夫妻此刻脑内神同步：哦豁。
“咳，”顾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我说个事儿啊。”
姜云和余星火齐齐看着他，一脸“来来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顾黎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给大家介绍一下，”他转头看左嘉，“这是我男朋友，左嘉。”
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左嘉——男朋友，你接话啊。
左嘉这一刻仿佛看到一头哈士奇蹲在自己面前晃着尾巴求认可，求表扬。
有点好笑。
面上还是憋住了。
“这是我男朋友，”左嘉说，“顾黎。”
实则也就是走个仪式，姜云和余星火早就知道了，左嘉也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
但现在，大家总算都不用默契地演戏，可以放到明面上说了。
星云夫妇啪啪啪地鼓掌恭喜，鼓完掌，姜云举杯，“来，今天必须干一杯。”
他们没点酒，四个人以花茶代酒，轰轰烈烈地干了一杯。
姜云当着左嘉的面威胁顾黎，“顾黎我可跟你说，你拉了嘉嘉下水，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你要敢渣嘉嘉——”
顾黎不乐意了，“姜小云我忍你很久了啊，你摸着良心说，我行走江湖30年他妈渣过谁？”
这是真话。顾黎有过很多个前任，却不滥情，对每一段感情他都全力以赴。
可也许是顾黎太洒脱，敢爱敢恨，总让人感觉，哪怕爱情碎裂，受伤最深的一定不会是他。
他有一万种方法自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活蹦乱跳，继续精神抖擞地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什么谁就去追。
姜云对顾黎的评价：做朋友很好。做情人也很妙。
做老公不行。
她到现在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趁着余星火去洗手间，顾黎去结账，姜云终究憋不住，抽空问左嘉：“你喜欢他什么？”
左嘉：“啊？”
姜云：“难道是器大活好？”
他们四个人认识十年，余星火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孜孜不倦地追了许久才把她追到手，这说出去就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顾黎和左嘉当了十年损友，顾黎是个什么尿性他们都一清二楚，男神光环在他们面前都不存在的。
顾黎单身太久，对左嘉起了邪念，姜云觉得还说得过去。
可为什么左嘉现在才突然对顾黎动了心？
这个谜，姜云可能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左嘉：“姜云，你长成了这样婶儿，你爸妈和你老公知道么。”
“什么样婶儿？”姜云一脸无辜，“我不依然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么？”
左嘉：“现在00后都该叫你阿姨了。”
姜云在桌底下踹他，“你少扯话题，是不是心虚了？”
“没有。”左嘉理直气壮。
喜欢他什么？
左嘉还在想这个问题，顾黎已经回来了，“走。”他抬手看表，“现在回去，还赶得上你的睡觉时间。”
这话是对左嘉说的。
左嘉起身，跟在又开始叽叽喳喳互怼的顾黎和姜云身后出去。
终于到了周一，2月14日，两人将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顾黎年前就定好了位子，一家高档西餐厅，又是人均四位数的那种。
顾黎提前一天约左嘉，左嘉看到餐厅名字，无语半天，微信回了一句：败家。
顾黎在那头看着手机乐呵。
顾黎：钱赚来就是花的
左嘉：也经不起你这么造作
顾黎：放心，我赚钱的速度还是比花钱快的
顾黎：而且，为你花，值得
左嘉给他发了个小黄豆白眼表情。
小黄豆很可爱，顾黎想象着左嘉的脸做出这个表情，忍笑忍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周一顾黎就笑不出来了。
一大早，老邓告知他，目前正在做的一个项目的甲方爸爸回应了，初步设计方案有些地方想再讨论讨论，约下午面谈。
顾黎：“……”
这个项目规模很大，设计到一整层楼的设计，出动了工作室所有设计师，顾黎还亲自担任设计总监，眼到手到地把关每一个环节。甲方爸爸说要面谈，他这个头儿肯定得到场。
周一下午是工作日正常时间，约这个时间谈无可厚非。
目前对方只付了定金，随时有可能改变主意或被同行撬走，顾黎这个工作室干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没少碰上。因此越早敲定、越早让对方付施工款越好，拖则身边，这是行业常识。
甲方爸爸说要下午谈，他们就不可能推到明天谈。
顾黎一脸牙疼，这么大的项目，一个下午未必讨论得完的。这特么，都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么？是哪个不用过节的单身狗在报复社会？
他一声叹气，让老邓去安排，给左嘉发信息：晚上可能来不及去接你。
左嘉：不用
左嘉：到时店里见
这会一开就直接开到了饭点。
顾黎连信息都是偷偷在会议桌下给左嘉发的。
6点，顾黎说，他要晚到一会儿。
6点半，顾黎说，他要再晚半小时左右。
7点，顾黎说他还在开会，让左嘉饿了就先吃，不用等他。
……
8点，顾黎还在会议室。
顾黎在微信里跟左嘉说了n遍对不起，让他吃完先回家，自己今晚是赶不过去了。
左嘉只回了一个字：好。
顾黎：完了。
他完了。
左嘉这高贵冷艳的单字。
分明就是多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
第一个情人节他就给搞砸了。
不跪三个月的榴莲怕是哄不回来。
9点，会议总算结束，顾黎身为老板溜得比所有员工都快，一阵风似地冲出了会议室，看得新来的助理小妹目瞪口呆。老邓淡定地解释，“你们老板最近脱单了，赶着去哄媳妇儿呢。”
准确地说，是赶着去用最标准的跪姿负荆请罪。
顾黎换上笔挺的约会专用套装，带上白天就买好的一大束花，驱车直奔左嘉家。按门铃时，在公司指挥若定一整天的顾老板心中十分忐忑。
左嘉会抽他么？
不。以左嘉的性子，可能会当他不存在。
左嘉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打个球他也从来只有早到不会迟到。
鸽了他一晚上。
在他心里，顾黎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门开了，左嘉穿着睡衣，看到顾黎，有点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左嘉没说什么，往后退了退，让顾黎进门。
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冷若冰霜，左嘉的表情跟平时一样，温润如玉。
顾黎反而有点迟疑了。
左嘉叫他，“进来啊。”
顾黎这才进门。
左嘉关门，转身，迎面对上顾黎手里那一大捧鲜艳得难以忽视的向日葵。
左嘉看着顾黎，顾黎看着左嘉。
左嘉指了指花，“给我的？”
顾黎以往送花都送玫瑰。玫瑰浓烈奔放，是爱的象征。
但顾黎知道左嘉不喜欢花，不喜欢所有脱离了土壤、被剪下来当做礼物与装饰的花。
他喜欢这些生命本来的样子，喜欢它们在土壤里长长久久、年复一年地生长的样子。
那次是他们几个被姜云拉去逛k市有名的花鸟市场，姜云问他：“那你最喜欢哪种花嘛？”
左嘉想了想，说：“向日葵。”
顾黎当时就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玫瑰浓醇香艳，却转瞬即逝。
世人明知如此，仍竞相沉沦。
向日葵则永远追逐着阳光，永远向往光明与温暖。
确实，好像更适合左嘉。
左嘉不喜欢花，顾黎还是买了。左嘉有左嘉的坚持，他有他的坚持。
顾黎把花递给他，“对，送你的。”
他顿了顿，“情人节快乐。”
虽然貌似并不怎么快乐。
左嘉接过，转身往屋里走去。顾黎有点心虚地跟在他身后，想着道歉的话要怎么说出口，键盘是不是一边膝盖跪一个更有诚意，忽然闻到了香味。
饭菜的香味。
顾黎转头，看到小餐桌上搁着几盘菜。
红烧猪蹄，小炒肉，炒西葫芦，还有豌豆尖豆腐汤。
都是他爱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