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左嘉从更衣室出来，就被顾黎堵在了门口。
这里离他们打球的球场有一段距离，目前四周没人经过，稍显安静。
左嘉愣了愣，抓着刚换下来的衣服的手指紧了紧，面无波澜，想绕过顾黎走出去。
左嘉往左，顾黎往左。
左嘉往右，顾黎也往右。
不宽的一条路，凭着风骚走位，硬是把左嘉堵了个严实。
左嘉停步。
顾黎也停步，看着他。
一脸“来，看看谁扛得过谁”。
左嘉投降。
“你想怎么样？”左嘉问。
“想跟你好好聊聊。”顾黎说。
“聊。”左嘉言简意赅。
顾黎：在这？
行吧。
左嘉不怕，那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都是发过誓要去裸奔的人了。
顾黎：“为什么躲着我？”
没等左嘉回答，顾黎补刀：“别说你没躲着我。”
都是成年人了，谁也别把谁当智障。
左嘉默然两秒。
“我们不合适。”
“之前的事，都是意外。”
“我也做了些不妥当的事，是我没处理好，我向你道歉。”
“总之，我希望我们都能放下那些意外，继续做朋友。”
左嘉这次不再避开顾黎的目光，直视着他。
这是真话。
顾黎没想到他真的逼出了左嘉的坦诚。待左嘉把什么都摊开来讲，不遗余力地把他堵进绝路，顾黎倒懵逼了。
顾黎拳头微微握紧，喉结不甘心地滚动，正要说话，有人走了过来。左嘉低声道：“我说完了。”然后擦过顾黎身旁，走向球场。
顾黎回头，望着左嘉的背影。
打完球，姜云招呼两人去吃饭，左嘉说他就不去了，回去又双叒叕要赶论文。
姜云没强求，转头问顾黎，“你呢？”
顾黎话是对姜云说的，眼睛仍看着左嘉，“没胃口。”
姜云和余星火今天都不揶揄顾黎了，四人心照不宣又各怀鬼胎，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寥落散场，各回各家。左嘉背着羽毛球包，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原本修长的身材被裹成了一条胖法棍，照旧骑上一辆小破共享单车，优哉游哉地往家的方向骑去。
顾黎和左嘉和同一个方向，却驶上了与他分道扬镳的机动车道。
顾黎堵车了。
路上下起了微微细雨，又是晚高峰，顾黎堵在了路程的正中。
顾黎并不急着回家。坐在被卡得动弹不得的车子里，心里很茫然。
也很焦躁。
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响起左嘉说的那几句话。
在爱情里，不，不管在什么事上，他都习惯了当个进攻者。不习惯等着被选择，更不喜欢坐以待毙。
他要掌握主动权。
他以为他的来势汹汹算是一点点瓦解了左嘉密实的防御，终于到他高歌猛进、攻城略地的一刻，左嘉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城门砰地关上。
显得他的一番折腾跟过家家似的。
憋屈得要炸了。
卡了八百万年的车流总算往前挪了，理论上应该一脚油门加速之际，顾黎却减速，打方向盘，掉头。
门铃响起时，左嘉刚从浴室出来。
他没点外卖没叫水，还以为是房东又来例行查房了，没多想，毛巾还搭在脑袋上，就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大眼瞪小眼。
左嘉傻住，“……顾黎？”
顾黎进屋，反手把门砰地合上。
左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顾黎的目光锁在他身上，刻骨侵肤，让左嘉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左嘉稳住心绪，尽量表现得毫不意外，“你怎么来了？”
顾黎看着左嘉。左嘉显然刚洗完澡，身上还散着一层水汽，灰色的秋季薄款睡衣质地柔软，似有若无地勾勒出他身体的某处线条或肌肉，纯白色的毛巾搭拉在脑袋上，头发被擦得半干不湿，有几处呆毛翘起，不合时宜地宣示存在感。
还有左嘉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擦头发、想找个衣兜插着又突然发现这套睡衣没有衣兜的无处安放的手。
“家里有人么？”顾黎冷不防地反问一句。
左嘉：“啊？”
顾黎心里啧了一声。
这人怎么就这么爱装傻呢？
他想起姜云控诉他，没事干嘛招惹左嘉。
错了。
是左嘉招惹的他。
顾黎大跨步迈向左嘉，左嘉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闷闷地撞上了玄关的柜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黎的唇已经堵了上来。
左嘉脑子轰地一炸，一把推开顾黎，但没能推远，顾黎的手死死地撑着柜壁，把左嘉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左嘉一脸一言难尽，“顾黎！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当这是在演什么古早偶像剧么？
“我脑子里他妈想的都是你！”顾黎一句话怼回去。
左嘉梗住。
顾黎双手抵着柜壁，微微弓背，低头，左嘉明明是被壁咚的人，却看着顾黎脑壳顶上的小发旋儿，听他沙哑的声音，一句一句地说，“我不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不觉得之前的事是意外。”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我也不想继续跟你做朋友。”
左嘉沉默地听着。
顾黎抬头，对上左嘉的视线，“我想和你做朋友之间做不了的事。”
“左嘉，我喜欢你。”
左嘉愣愣地看着顾黎，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顾黎接收到了无声的鼓励，猛地抓住左嘉的手腕，要再次吻他。
左嘉别过了脸，“顾黎——”
“左嘉，”顾黎的鼻尖近乎贴着左嘉的侧脸，呼出的气息搔着左嘉的皮肤，“你到底在怕什么？”
左嘉看着别处，胸膛起伏，抿着唇，不说话。
“我们都到这里了，就不能试一试么？”顾黎追问，“你他妈就这么怂么？”
“不能。”左嘉忽然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试错的余地。”
左嘉对这件事，不存在折中，不存在“试一试”。
他一旦迈出这一步，就会义无反顾。
从朋友到爱人，是一条单行道，没有后退的路。
如若他们日后分手，就只能，也必须彻底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
左嘉不舍得。
所以害怕。
他曾以为他和初恋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和别人不一样。
现实告诉他，他们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他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而顾黎，爱得热烈，痛得潇洒，上个月还在朋友圈晒他的男朋友，这个月就从分手中走出来了。
顾黎最长的一段感情不过两年。
左嘉也学会了现实。这是一笔很清楚的账，他不敢拿一辈子去堵这虚无缥缈的两年。
他宁愿和顾黎做一辈子的朋友。
这样，他就永远不会消失。
自己也永远不会失去。
最稳妥的买卖。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要说什么喜欢。
那只是荷尔蒙罢了。
他们都只是孤单了太久，又正好能满足彼此的一些需求。
然而，这是饮鸩止渴。
该适可而止了。
无需解释，左嘉相信，顾黎能懂。
左嘉想抽回自己的手，结束这场荒诞的谈话，这个夜晚过去，明天将一切如旧。
抽不动。
顾黎甚至加紧了力道，攒得左嘉蹙起了眉，“你怕失去我，所以不敢拥有我？”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逻辑？”
“老子不接受。”
“你说你不喜欢我，对我没有一丁点感觉，一点都不想睡我——”顾黎的五指在左嘉手腕上箍出了红印，带着一股狠劲，“我他妈现在就滚。”
“左嘉，你敢不敢看着我，跟我说一句真话？”
左嘉知道，这场谈判，这场攻防战，他要输了。
他说不出。
他生性不爱撒谎。朋友们都知道他的这个弱点。
尤其，不知为何，他就是能确定，顾黎可以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
他已经输了。
他赶不走顾黎。
他拒绝不了顾黎。
左嘉咬着牙，抬起没被顾黎攒着的左手，恶狠狠地一把揪住顾黎的衣领，将他拉近，迎面吻上去。
他放弃思考了。
既然理不清，那就爱咋咋的吧。
第二天早上，左嘉是被饥饿感叫醒的。
昨晚打完球回家的路上下了雨，到了家左嘉先洗了个澡，本想煮个面，被突然怼上门来的顾黎截了胡，两人从门口的唇枪舌战开始，一直滚到了床上，之后……左嘉也不记得他们折腾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现在才想起来少了点什么。
左嘉饿着，却一时懒得起床，维持着睁眼时的姿势继续躺尸，身上某些部位的肌肉隐约地酸痛。
好在今天是周日。
一只手从被子外搂上他的腰，温热的气息对着他的耳朵吹，顾黎的嗓音慵懒又骚气，“醒了？”
“……”左嘉还是第一次和顾黎经历这种“第二天早上”的时刻，一时习惯不过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早。”顾黎的声音比昨晚更哑了，轻柔地亲上左嘉的耳垂，侧脸，掰过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唇。
一大早的法式湿吻。左嘉一瞬间条件反射地想说是不是该先刷牙，迟疑了半秒，就被顾黎堵了回去。
缠绵地吻完，左嘉想说该起床了，顾黎忽然在被子里一个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左嘉：“？你……”
顾黎：“只是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