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见左嘉傻着没反应，顾黎抓了几颗爆米花，吧唧吃起来，又道：“吃啊。”
左嘉看了顾黎一会儿，又低头看满满当当的一桶爆米花，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嗯，很甜。
左嘉没察觉到自己没那么烦躁了，靠着椅背，捧着爆米花，静静等着电影开始。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出来，正好是饭点。
顾黎起身，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左嘉才想到，这两个多小时，他看得很专注，而这过程中，顾黎一句话也没说。
左嘉禁不住怀疑顾黎是不是睡着了。
看顾黎这样子，却也不像。
左嘉不知道，这电影顾黎是生生耐着性子看下来的，好几次，他扭头看旁边的左嘉，左嘉微微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这认真的模样，让顾黎竟不忍开口打断。
电影讲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这个样子的左嘉，他想一直看下去。
出了电影院，没等左嘉开口，顾黎又说：“饿了没？吃饭去？这附近有家港式茶餐厅听说不错，去尝尝？”
左嘉默然。
左嘉口味清淡，也是众所周知的，在口味偏辣偏酸的k市，左嘉出去吃饭的首选不是粤菜就是日料。要是去吃火锅，鸳鸯锅就是他最后的倔强，并且是清汤锅不需要配蘸料的那种。
顾黎，无辣不欢。
见左嘉欲言又止，顾黎不给他任何犹豫的余地，“走。”
顾黎实在是把左嘉的命门拿捏得很准。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左嘉对很多事情无可无不可，四人小团体聚会时，去哪里玩、去吃什么，永远都是“你们决定，我都行”。
别人一旦做了决定，左嘉就很少会拒绝。
而顾黎往往就是那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人。
瞎想什么，上就是了。
到餐厅坐下，左嘉只点了份肠粉。顾黎刷刷刷一通操作，又点了虾饺、烧卖、萝卜糕、白灼菜心，最后又加了一份桂花糕。
前面几道都是左嘉爱吃的。桂花糕，则是甜食。
左嘉知道。
他知道顾黎在做什么。
他都注意得到。他都感受得到。
他很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为什么要对他好？
左嘉没问。顾黎点完单，就开始瞎聊，吐槽他最近遇到的傻逼客户，各种极限甲方行为，他每天开着保时捷风风光光地去给甲方爸爸当孙子，每天都在揭竿而起暴打甲方的边缘大鹏展翅。
左嘉听着听着，被他的悲惨给逗乐了。
真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顾黎看着笑起来的左嘉，也笑了。
左嘉想想，他也是乙方。
要挣口饭钱，就得当乙方。
生活不易，一声叹息。
吃完饭还不到8点，对于顾黎这时间还很早，但对于提前进入中老年作息的左嘉，离睡觉时间也不远了。顾黎试探着问左嘉：“现在……送你回去？”
顿了顿，又补道：“还是？”
后面这两个字，小心翼翼地隐藏着期待。
左嘉突然心很软。
他仰头，抬手往不远处的某栋大厦一指，“要不要去玩玩那个？”
大厦上方，有一个很显眼的招牌——x空间vr电玩。
他们四人是大学时打英雄联盟认识的，那会儿都是网瘾少年，但左嘉是被姜云拉入坑的，后来大三要准备考研，很快就出坑了，那之后再没打过游戏。
顾黎小学就开始玩街机、打小霸王，什么游戏都玩得溜，大学时的那场英雄联盟比赛也是由他carry全场，毕业后，工作太忙，才渐渐放下。
但顾黎一直叨叨着以后买房了，必须在家里整个游戏房，弄一整套vr设备，别问，问就是男人至死是少年。
也就说说。现在顾黎也不是买不起这么一套设备，租的房子也不是放不下，就是忙。
空出来的那点儿时间，也只能去健健身、打打球、撩撩汉了。
听到左嘉的话，顾黎掩饰不住意外，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左嘉有点不自在，“去不去？”
顾黎：“去。”
两人上到大厦16楼，来到那家x空间vr电玩。是家新店，很宽敞。vr游戏只能一个人玩，顾黎就说算了，可以玩ps4或ps5的双人游戏。老板见是两个男生，就给他们推荐了一款射击对战游戏和几款格斗对战游戏。顾黎皱眉，“没有合作类的？”
打打杀杀的太不和谐，顾黎打起游戏来六亲不认，管你对面是谁，必须干死你。
左嘉依然无可无不可，还是那副“都行”的表情。
老板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有，有一款很适合情……咳，很适合两人一起玩的avg（动作冒险游戏），《双人成行》，你们可以试试。”
顾黎一锤定音，“就这个。”
《双人成行》画风很可爱，主角……是一对夫妻。
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妻。
而这个双人合作游戏，实际上就是他们的感情修复之旅。
难怪老板会说很适合情侣。
别以为他中途改口两人就听不出来了。
游戏不难，至少对顾黎不难，顾黎虽是第一次玩这款游戏，不到3分钟就上手了。
左嘉这辈子就没碰过游戏手柄，光是研究操作就捣腾了半天。
《双人成行》有很多节点都需要两人同时操作才能过去。在左嘉慢条斯理捣腾手柄的这10分钟里，顾黎早已到了第一个合作机关前，耐心地等着左嘉，左嘉不主动问，他也不干扰，也没有一句抱怨，等左嘉整明白了，开始前进，顾黎再提醒他往自己的方向走。
第一章是让新手入戏的章节，算是顺利地过去了。顾黎很快学会了控制自己的速度，不再一溜烟地蹿出去，而是有意地和左嘉的小人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让左嘉看得到自己。
越往后，关卡的难度越大。到了第三章的某个节点，不仅需要两人同时进行各自的操作，还把时间卡得很死，容错率很低，近乎要求两人都在最短时间内打出一通完美操作。顾黎试了几次，大概把操作搞明白了，能做到□□成的成功率。
然后卡在了左嘉这里。
不是快了一点，就是慢了一点。不是偏左了一点，就是偏右了一点。
空气有点安静，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得到按键的啪啪声。左嘉试了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第十二次……
依旧没过。
也不知道算是这个游戏的优点还是缺点，这个游戏不存在“我帮你打”，两个人必须同时操作，所以一方必须跟上另一方的步伐，有一方拖后腿，两人都会被卡在这里。
他们必须同步，否则，这条路很难走下去。
这到底是在修复感情还是在拆姻缘？
可就算有“我帮你打”的选项，左嘉也断然不会接受。
顾黎耐心地等着，左嘉这一段操作了又足足有10分钟，顾黎没有催他一句，左嘉的表情也一如平静。
第三十次，失败。
“要不咱换个游戏吧，”顾黎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打枪感觉也不错。”
顾黎绝不是嫌弃左嘉。他是怕左嘉再这么扑下去，今天好不容易被他捋顺的毛又要炸了。
哄好一个消沉的左嘉很费劲的。
顾黎正要起身去前台，左嘉伸手，轻轻抓上他的手臂。
顾黎低头，看到左嘉微微扬起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再试试。”左嘉说。
顾黎：“好。”
顾黎认真地陪着左嘉继续尝试。失败不是左嘉一个人的事，左嘉要尝试多少遍，顾黎就也要重复多少遍同样的操作。
顾黎愿意陪着。
他似乎感受到这个游戏的用意了。
终于，左嘉成功了一次，这次却是顾黎这边出了差错。
“哎呀，”顾黎拍大腿，“我的错我的错。”
“没事，”左嘉说，“再来。”
顾黎成功了，左嘉又失败了。
第n次。
第n+1次……
终于，两人同时操作成功，两个小人儿顺利抵达悬崖对岸。
顾黎长出一口气，妈的，终于成了，太不容易了。
扭头正要跟左嘉说话，忽然看到左嘉迎过来的手掌，以及脸上微微的笑意。
顾黎一怔，心头一热，抬手啪地和他击了一下。
他们买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始终没有中途放弃，把这个游戏玩到了最后一分钟。
从大厦出来，顾黎看身旁的左嘉，他感觉得到，现在的左嘉和今天刚出门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
“谢谢。”左嘉望着前方，轻声说。
也不知说给谁听。
顾黎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
谢谢你想着法子哄我开心。
谢谢你的等待。
谢谢你的陪伴。
谢谢你的理解。
左嘉不是手残，手残打不了lol比赛。在那个卡住几十次的节点，他其实是心烦气躁。
失败了一次，两次，之前被胡乱塞在心底的焦躁就寻着了空隙，一股脑涌上来了。种种不如意的大事小事在脑子里群魔乱舞，说，看吧，你哪哪儿都不对头。
什么都不顺利，什么都做不好。
左嘉跟自己较起了劲。他不信，他不信他做不好。
看，他可以做好。
他只是需要再试试。
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已习惯了独自去面对种种问题，独自去跟生活较劲，独自对自己狠，逼着自己往前。
今天，有个人，一直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