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雪
下午诊所开门的时候，已经装好了厚厚的门帘子，江弋照着记忆中北方常见的商场门那样，还有模有样地在门口拐了两道弯，保证外头的冷风没那么容易吹进来。
“小江啊，你这手还有多久能好啊？”坐在休息室里的一个大叔问。
“我都没什么感觉啦，段医生说再有个把月才能自由活动呐。”开口询问的大叔自己的手臂上也刚包扎好，就是外头突然下雪，在外头不留神摔的，腿没摔坏，手臂摔坏了。
“哎呀。”那大叔语气有点失望，&34;好得太慢啦，你们年轻人都要两三个月，那我这都要入土的，怕是难好。&34;
江弋之前就看到过这个大叔，年纪也不算大，五十上下的样子，但是前半辈子都在土里刨食，几年前刚下山在镇上开了家茶馆，本想着是个轻省活儿，却没想到茶馆更是熬人，是以大叔人有些显老，精神却很一直不错，这回摔了手，很是懊恼，已来回念叨好几次了。
江弋无法，也只有安慰几句。
诊所的氛围就是这样，如今下起了雪，忙碌又低落，只是好在乡镇上的人，似乎时间没有城里的人值钱，若是遇到人多排队的情况，也都平和地愿意配合。
大伙都是农村下来镇上的，一言不合吵起来的情况不少，但几乎不会真的起什么冲突，有人打个岔也就过了。
“段哥，我真觉得我能自由活动了。”江弋送走碎碎念的大叔，跑进办公室跟段旬打申请。
段旬也没说行不行，就抬眼瞧了他一下，手上继续手写着什么，道：“那行，你来当医生。”
江弋：……
“来，帮我把这个给韩文舟，让他每天都配一份在诊所里煮上，来看病的都给发一份。”
看着江弋一脸失望地接过那张纸，不情不愿的样子，段旬还是补充道：“骨头也是需要时间来结痂的，你的恢复速度已经比常人快些了，不要急于求成。”
“噢。”江弋拖着脚步去把东西交给韩文舟。
诊所大厅现在就他一个人，病人都在里头休息室，岳深现在也不在，大概在休息室忙着。
“韩哥，这个给你，段医生说以后每天熬一锅发给病人。”
韩文舟接过方子，奇怪地看了江弋一眼：“你这是怎么了，伤又疼了？”江弋这伤属实是多灾多难，且不说刚受伤的时候，那受伤的姿势就一个比一个无语，他就在诊所午休，都曾有一次睡醒忘了身上有伤，一个懒腰一伸，骨头差点又错位，临时休息间的里发出的惨叫给外头的病人都听得一个激灵。
“没，就是觉得骨折好得好慢，一开始段哥说给我放假，我还乐得清闲，但是身上有伤，玩都玩不开心。”
韩文舟一听就笑：“那肯定是这样的，我们当代年轻人就算是玩，也要有质量地玩嘛。”
“那你们先玩着，我出去接个人。”段旬的声音从后头响起，江弋和韩文舟俩人一起偏头看向他。
段旬手拿着围巾，口罩也挂在手指上。
“去接梁医生吗？”
“对，他到了，坐车过来的，在大桥那边就下了车，得去接一下。”梁东川不会开车，以往不管去哪都是他老婆带着，如今老婆走了，他也没心情学车，自己一路转乘过来的。
段旬说完就出了门，掀起的厚门帘只隐约逸散进来几不可察的寒气，可比以前大门尽开好多了。
“感觉外头雪下大了吧。”韩文舟的视线从密不透光的门帘转到旁边的三层玻璃上，外头的雪花变密了很多。
江弋低着头帮他继续展开装药的油纸，道：“我们这边山上，要跟着下一段时间的雪呢，而且好像因为空气潮湿，所以大部分都是硬硬的雪粒子。”
韩文舟迷茫地想象了一下雪粒子以外的形态，但很可惜，他没见过，很难想象：“就书上那种复杂形状的雪吗，总觉得很难置信。”
不过他也不纠结这些，他向来是有一天就过一天的日子，手上一边配药，一边感叹道：“还好之前岳姐提醒我了，买了好几身冬天穿的，小弋你看，哥身上这件羽绒外套从北方的店里淘来的，贼暖和。”
“怪不得你宁可挎在身上吊儿郎当的也不愿脱了，屋里就你一个穿得厚。”岳深出来换水，正听到韩文舟炫耀。
“这不也才刚暖和起来嘛，配完这些就去脱了，确实有点热。”室内刚暖和起来，羽绒服穿在身上就有些烧背了。
段旬这一趟去得有点久，江弋帮着韩文舟都快要完活儿了，才听到外头棚子底下车子熄火的声音。
跟在段旬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个子高挑，面容消瘦，就算穿得十分厚重，还是莫名带着医院里熏陶出来的气质，可能是严谨或者不苟言笑之类的吧，江弋想。
那人身上最惹眼的无疑就是灰白的头发了，黑灰交杂，还有些发黄，看起来不像是理发店出品，配合着他那张年轻人的脸庞，看起来有点微妙的违和。
“你们好，我梁东川。”梁医生人十分随和，精神头很好，之前段旬一个劲给江弋科普了好些关于梁医生近段时间家里有事什么的，搞得江弋还觉得这位梁医生起码得是个四十上下的大叔了，如今一看，除了那头发以外，基本看不出跟他们之间有什么年龄差。
大家各自打了下招呼，在休息室的岳深也出来问候了一下才进去。
“梁师兄，这边是诊室，你暂时在这边吧，我当时把两边的门面都盘下来了，这边也都是装修好打扫过的，你看一下。”段旬带着人去到诊所里面没开灯的另一边区域。
梁东川没什么不满意的，对他来说，眼下来这样的诊所坐诊的确算是屈才，但他的心气也就到这里了，在哪里治病救人不是一样的治病救人呢。
“段旬，综合诊所的备案已经下来了，就是这个门头，上次跟你商量，你说随意，我就选了明康两个字，我联系了人做了，这两天就会过来安装。”梁东川手上摸了摸办公室桌子上积的灰，跟段旬说起了正事。
段旬点头：“可以的，梁师兄今天要不要先回山上收拾休整一下？”梁东川的住处被江弋和段旬安排在了聚居点岳深和韩文舟那栋楼，几人楼上楼下的也方便。
梁东川摇头：“送药的今天到，我看这边也是门市吧？一会儿你把咱们两边中间隔断了，我在那边点数，早点弄完早点帮你分担一下。”他没什么要休整的，段旬给他看过住处的情况，东西都十分齐全，基本上就是拎包入住的程度，“你快过去忙吧，我ok。”
“那行，梁医生，这边除了有点积灰，水电什么设施都是好的，都能用，等我们这边忙起来了可能顾不上你，我们一般就是五点半下班，到时候过来帮你。”段旬也没多话，梁东川整个人的气质比起他在学校参加讨论会的时候，变了太多，也沉默少话了，不过能走出来愿意继续工作就已经很好了。
江弋看到段旬一个人过来，还回身关了门，问道：“梁医生在那边收拾吗，我去帮帮他吧？”
段旬阻止了他，摇头道：“没事，还有俩小时下班了，到时候再去帮他不迟。”
“今天够呛能按时下班哦段医生，快回你的诊室去，大伙儿都要排上队了。”岳深在后头道。
诊所半下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果然如岳深所说，几人忙到六点才成功拉下卷帘门，段旬那边这会儿才给最后两个人开了药，韩文舟给人抓了药送走了，诊所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你们先上山吧，尤其是韩文舟，天黑了你上山都麻烦。”段旬脱了衣服换上自己的外套，对岳深和韩文舟道。
“没事，一会儿让他坐我的车上山，我们一块过去，早点帮梁医生弄完多好。”岳深道。
梁东川做事十分麻利，整个诊室都已经被大致收拾了一遍，大厅里摆着好多箱子，已经拆了一些了。
“梁医生，我们来帮忙。”
几人通力合作，七点多就已经差不多了。
“梁医生，你这边明天一起开门吗？”江弋问。
“对，明天下午开门，上午我得搭一下你们的车一起过来，我的助手明天就能到，他会开着车一起过来。”梁东川回头道。
“随便搭车，明天早上我给梁哥打电话吧，我们一起能顺路，小江和段哥离得要远一点。”岳深提议。
梁东川初来乍到，自然听他们的安排。
“梁医生一会儿来家里吃饭吧，你在家也不好开火，家里现在缺东西呢。”几人锁了门一起往外走，江弋提议。
“别呀，来我家，方便又快捷，还近，梁医生正好尝尝我的手艺。”说起请吃饭，韩文舟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
“你小子，没做厨师真是屈才了。”岳深一边笑一边坐上驾驶座。
“那还是不一样的，当厨师还是太累了，提不起来兴趣，我最喜欢给朋友做菜。”韩文舟推着梁东川上了副驾，自己去了后座。
那边段旬和江弋的车子喇叭轻轻响了一下，示意让他们先走，岳深也轻点喇叭回应了一声，拉下手刹起步出发。
外头的雪跟下午的时候差不多，算不上大雪，只是落在车顶上，在江弋这个五感灵敏的人听起来，也能清晰听见闷闷的声响。
他听了一会儿，问段旬：“段哥，这次全国，哦不对，全球降温，咱们应该有所准备了吧？”
“但凡这么大的灾害，都没法万无一失，但肯定是有所准备的，你看这次突降暴雪，各地都有条理地及时处理，灾情还没有暴露出来，但目前看来看，都是有预备过的。”
“嗯，不过就是咱们诊所得一直忙碌了，你还说要上山呢，这下彻底没时间了。”江弋笑道。
“总能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