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降温
温度下降得十分突然，饶是江弋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十一月中旬他和段旬一起下班回家的路上，他还是被半空中突然飘起的细雪吓了一跳。
那雪是轻柔的，和缓的，飘得很慢，下得并不密集，但看在江弋眼里，它和以往每一次在中京见过的雪花都不一样，细雪在他看来拥有着毁灭性的压迫感。
段旬把车内空调温度开到了最大：“小弋，取一件衣服出来披上，你在发抖。”
江弋如梦初醒，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我不冷，我们快回家吧。”
两人很快到家，白墙黑瓦的小房子掩映在树林深处，一如往常静待着房主人回家，今天却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怎么这么冷啊。”江弋下车的时候还是穿上了厚外套，顺便给段旬递了一身过去。
“家里……”段旬凝神感受了一下，“好像来了只大鸟。”
江弋：？
“走吧我们先回屋，家里暖和。”江弋没反应过来，段旬就拉着他进了门，他们在路上就打开了家里空调的智能开关，这会儿正在兢兢业业工作着。
“在外头吗，大鸟？”江弋进了屋，终于恢复了说话的精神。
段旬点头，他也挺纳闷的：“在外头屋檐下，我们开车这么大动静它都没走。”
“不是死了吧？”江弋问，他还怀疑是不是之前撞伤他又救了他的黑鸢呢。
“快进去换一身厚衣服，我也去换，一会儿一起上去查看一下。”
两人都穿上了厚毛衣和薄羽绒，这会儿再看手机上显示的实时气温，已经降到五六摄氏度，江弋大致翻了一下几个别的省份，北边的中京现在已经是零下八九度了，正在下雪。
这就来了啊。
“走吧段哥。”
“口罩戴上。”段旬拿出两个口罩，还给江弋把羽绒服帽子扣上了。
在房子后面的青石上，正停着一只棕褐色的大鸟，江弋的手电照到它身上的时候，大鸟勉强动了一下，大翅膀扑腾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特别扎耳，翅膀掀起一股短促的风，雪粒下落的轨迹都被扫乱了一瞬。
“是它，段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直接给野动局打电话？”江弋小声问。
段旬仗着身手好，直接上前查看。
江弋在后面把手电筒的光调成弱光，光芒笼罩了凑近的段旬和大鸟，江弋又一次看到了那大鸟的眼睛。
“段哥，他应该是饿了。”江弋突然开口。
“是吗？”段旬伸手接过江弋刚刚贸然取出的猪肉，大鸟扑腾了翅膀，爪子紧紧抓着青石，颇有些眼巴巴地看着段旬的动作。
段旬倒来了兴趣：“有灵性？”
“怎么？”江弋在后面问。
“如果不是驯鹰，那就是这老鹰自己有灵性了，饥饿状态下见了生肉都不抢，很显然它能理解眼下是我们想帮它。”段旬道，“当初的桃儿七其实都理解不了这些，还是后来我们强行接触了它才理解了。”
“不像是驯鹰，第一次遇到它，野动局就说过它是从鹰贩子手里逃出来的，卖的就是个稀奇，驯鹰都是从小养的，这鹰已经三岁了，很明显野外长大的。”江弋说话间，段旬已经把那块一斤多的肉递了出去，那鹰看了段旬一会儿，扑棱着翅膀原地起飞，迅捷地抓起那块肉就飞走了。
空气里打起了小小的风旋，雪的轨迹又乱了乱，很快又开始缓慢降落。
“真是饿了啊，不管了，先给野动局打电话报备一下吧。”江弋掏出手机打电话，出乎意料的是，野动局那边很嘈杂，似乎忙得热火朝天。
“怎么样？”段旬问。
“说是排上号了，不定什么时候能来，他们说打从今天下午开始，隅省出了好多个野生动物伤人事件，野猪占大头，处理不过来，整个隅省又只有成德叔他们一个狩猎队能持枪效率高，忙得不行。”
段旬了然，往回走几步接过江弋的手电，把他露在外头等我那只手拉起来揣进自己的兜里：“走吧先回去，这老鹰有灵性，不会出乱子。”
江弋点点头，担忧地朝着大鸟飞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桃儿七呢，要不要跟它商量一下回屋里，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井边。”
“动物植物都喜欢阳光。”段旬也很喜欢沐浴阳光的感觉，他可能因为异能的缘故，比寻常人要更具备一些植物属性的喜好。
两人走到井边的时候，桃儿七正在动作古怪地从土里拔出它的根系，这家伙在柳士诚教授的团队过来调查的过程中全程装死装柔弱，这会儿倒是鲜活起来了。
“是因为雪太冰了吧。”段旬看了会儿道。
“要不要帮帮？”江弋话音刚落，桃儿七已经在平地上健步如飞，率先往房子的方向去了。
大概是觉得用健步如飞这个词形容一株植物实在是很好笑，等江弋笑完了，才发觉那刚从土里挖出来脏兮兮的植物正在往屋里挤。
“你等会儿。”江弋上前拎起它，张开手把一个塑料袋递给段旬示意他打开。
“你太脏了，要进门就不许乱跑。”江弋教育道。
桃儿七这回不动了，似乎从挂果以来，它就一直不是很精神，大概挂果真的很伤精气神，恢复起来很慢吧。
桃儿七被安置在老地方，整个室内经过空调这么一段时间的运作，已经非常暖和，两人火速脱了衣服换上家居服。
依旧是段旬做饭江弋打下手，江弋原本还有个厨神养成计划呢，被受伤的肩膀生生打断。
现在就连打下手的工作，段旬都嫌他动作慢。
“去玩，我一个人弄得快。”
“好吧。”江弋还是没走，就站在岛台外面喝水，一边翻出手机来看消息。
刚下雪的时候他给卓仁发了个消息，卓仁那边比他反应可大了，他们那里飘的是大雪，俩人当时没闲聊，这会再看时，卓仁已经给他发了好几个小视频，里面的雪确实挺大。
“段哥你看，这能算是隆冬的雪了吧，我们在中京的时候，那冬天的雪就这么大。”江弋把手机拿着让段旬看。
段旬切着肉，抽空看了眼，点头道：“有些地方得受些损失了。”
“只是希望这回上头能多做一些准备。”江弋道。
段旬看了他一眼，“这回”这种词，以前江弋跟他提起梦境的时候都不太用，他以前也猜测过，是不是江弋所谓的梦境，实际就是他本人的亲身经历呢，他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当时心里有疑问，也就直接问了。
江弋反应很直接，他把梦境和现实分得很清。
段旬垂了眼，只是江弋始终没透露那梦境是谁的视角，是不是未来的他自己，为什么梦境只到一年后就停了。
“炖个羊肉汤锅吧，想不想吃？”
“好呀！”江弋自觉取出新鲜的羊肉，“还要什么配菜吗？”
段旬摇头：“不用了，其他都有。”他们在外都日常放着一些青菜配料之类，萝卜羊汤的材料不复杂，正好都有。
想着，他笑了一下：“辛苦了，超市先生。”
江弋听到自己的新外号，丝毫不以为忤，煞有介事地点头应承了：“永久贮藏，江家宝藏。”
一顿饭吃得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四肢的热意直达手指尖。
“唔，脚后跟都是热的。”
吃完饭收拾完，江弋我在沙发上抱着小绒毯开始回消息，刚才陈课也发了消息过来，应该是群发的注意事项和提醒，不过还是要回复一下的。
他还在打字，陈课给段旬打了个电话。
江弋听到了，不过还是打完了字发出去。
“陈叔跟我解释地里那些药苗的事儿，也算是损失预警一下。”段旬挂了电话解释道。
江弋点头，这情况都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只是不要太放松，让村民觉得他们这边十分不在乎那些损失就行。
段旬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刚才电话里，他虽然认同这都是天时，没办法的事，但还是表现得挺在乎，陈叔会把他的态度先传达出去，接着再找机会松口，他们也就不会被人当特别冤的冤大头了。
“感觉我俩都在上赶着做冤大头。”江弋笑，他雇人在聚居点租了一栋楼，才装修完没多久，雇人的钱才刚结清呢。
“要长久在这里住着，这些事情总是难免要往心里去。”段旬宽慰他。
江弋知道自己有时候心软，但其实也分时候，他的心肠要硬起来也是可以的，不过他心里有根线，不把人当人，也是要在大灾开始之后了。
“段哥，你明天正常上班吗？”
段旬点头，问：“明天要跟着一起吗？”
“要一起，下雪了，这雪不大，会让地上冻成薄冰，到时候说不准会有些摔了跤的过来。”
不得不说，江弋这个十七岁上大学时候才见到雪的人，预判非常准，第二天的门诊里，比以往多了一多半的病人，大部分都是摔了跤一瘸一拐过来包扎的，还有小部分晚上没注意冻感冒的。
映衬得江弋这个一只手行动不便的人都健康了许多。
这场雪跟当初那场暴雨差不多的蹊跷，或者说更有甚之。
先是日常气温从全国上下基本差不多的二十度左右往下跳了水，北部地区基本上都是零下十度十几度的样子，万里飘雪，南方地区虽然没怎么下雪，但也基本上降温到了零上四五度，像是江弋他们这种山里，大部分也还是下了点湿重的雪粒子。
诊所里的人都裹着自己家里最厚的衣服，一个个冷得瑟瑟发抖，诊所门时常有人进出，也不能关严实了，江弋看着开开关关的诊所门，心里思忖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