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药品
“这水是不是小了？”车开在镇子的主路上，江弋隔着车玻璃去瞄地上的积水。
“应该没，开着车，轮胎感觉跟昨天差不多。”
段旬正要把车往诊所后门的小广场拐，前面隐约出现了人声。
“是有人在吵架吗，听见有人在高声讲话了。”江弋也听到了，侧着耳朵尽力分辨。
段旬没说话，车子匀速驶向他们惯常的停车点。
白色涂装的小货车停在那里，车头站着四个人，其中三个人打伞，还有个穿戴了蓑衣和斗笠，几人都站在雨里，旁边就是能避雨的门廊，却都没人进去。
段旬没往前开，在路口这边找了个位置停车，和江弋两人换了胶鞋穿上雨衣拿着伞直接下车。
穿蓑衣那人情绪有些激动。
“我老百姓病了找你们拿药，有什么不能拿的，你不是说你是医生吗？”听声音是四五十年纪的大叔，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大雨之下，说话声音依旧十分嘹亮。
“大叔我说了我不是医生，医生一会儿能到，我们就是送东西的。”打着伞的其中一个年轻人“啧”了一声，特意提高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旁边站着那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女人眼尖地看到了涉水走过来的段旬和江弋。
“是段医生吗？这里是药品，这几天已经陆续全部配齐了，一道送过来的。”她朝着外头招手。
蓑衣大叔听到是医生，高兴起来，神色难掩焦急：“医生啊，终于等到您了，我们家小娃发了高烧，卫生所那边排队排不上，只有来找你们了。”
段旬撑开伞递给蓑衣大叔，转头对那三个青年道：“我是段旬，货单要不要我签字？辛苦你们先把车掉头方便卸货，小弋你先在这里帮忙，我等会回来。”
“暂时不用，等最后清点完了还要对一遍的。”蓝衣女人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江弋也点头同意安排。
“大叔，带我去你家看看。”段旬低头对打着伞的中年大叔说话，旧蓑衣应该渗水，他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
“就，就在这附近，很近的医生。”
“好，我回车上拿药箱。”
目送着一高一矮两人走远，江弋率先回神，清了清嗓子也大声道：“你们好，请问谁把车子掉个头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那个寸头大哥示意了一下自己，转身上了驾驶座。
江弋三人齐齐往旁边退了几步，退回了能稍微避雨的小门廊底下。那两人都穿着涉水鞋，全湿透了，走路咕咕唧唧的可难受，江弋拉着他们往隔壁门市那边走了走，自己回诊所这边拿钥匙打开卷帘门。
从昨天到今天，雨势确实没有变大过，江弋看着诊所地上干干净净的样子，倍感欣慰。
小货车的屁股刚好能怼到门廊这里，淋不到雨，正好卸货。
四人的劳力好，并没有忙活多久就卸完了货。
江弋脱了雨衣坐在小凳子上休息，几人也各自找了椅子坐下休息，都没怎么说话，还是蓝色冲锋衣的女孩先开了口。
“你们好，我叫岳深，之前通过了段医生的面试，来干诊所管理的。”
“我姓韩，韩文舟，抓药的。”另一个年轻人似乎有些腼腆，，“哦这个是这边物流公司专门负责药品配送的邓海邓大哥，之前岳姐没来，段医生让我负责对接来着。”
“你好。”岳深笑笑，转头对邓海颔首，伸手简单交握了一下。
邓海确实不爱说话，只说了句“你好”就不再开口了。
“你们好，我叫江弋，还是学生，来实习的。”江弋好久没有面对真正的职场交往，有些紧张。
“你好，我们知道你，段医生说你会在这边待三个月对吧？”岳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年轻人生涩交际的样子。
“对。”江弋点头，“你们先歇着，我去把饮水机弄一下大家喝口水吧，昨天才放这边的纯净水。”
江弋起身点点头，去休息室捣鼓饮水机去了，不过昨天他们并没有在这边留纯净水，得现从空间里取。
段旬回来的时候，正遇上江弋从休息室端着个托盘出来。
“段哥，怎么样了？”江弋眼前一亮，手里的托盘一晃，险些洒了。
段旬点头：“高烧，已经控制了。”伸手接过江弋手里的托盘，送到大厅里几人面前。
“段医生，这是单子，你点一下货。”邓海见人回来了，打了个招呼让他查货。
段旬接过密封袋，见几人都有些狼狈的样子，道：“小弋，你带他们去那边洗漱一下，有行李的话，去拿行李换一下衣服。”说着把视线落在这里唯一的女生身上，“岳深，那边有单独的淋浴房。”
岳深点头：“那我们先去拿一下行李，邓哥你车里有放干衣服吧？”
邓海点头：“你们车停在外面，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就行。”
“那我去吧，岳姐，邓哥那车就一个座，拿行李就坐不下俩人了。”韩文舟举手。
岳深被他逗笑：“有没有可能我过去直接把车开过来呢？”
韩文舟愣了，他没想到这茬，肩膀被岳深拍了一下：“脑子里进了点雨水，快去擦擦干净还能用。”
江弋在一边抿着嘴笑。
“走，淋浴房在这边。”他转身带头引路。
邓海等段旬查货签完单子之后就走了，还得去别的地儿不愿意耽搁了，谁知道这雨还会不会突然变大呢。
洗了个澡感觉整个世界都清爽许多，接下来就是理货。
江弋跟在几个人屁股后头转，大家忙忙碌碌到了中午，药柜还有一半空着，地上堆了一堆空包装纸没收拾呢，半关着的卷帘门又被敲响了。
也是附近人想请医生看病的，小孩就在后座躺着。
江弋拉开卷帘门，门口站着两个大人，一男一女，佝偻着背，一看年纪已经不小，眼里泛着泪花告求着：“医生，小娃娃病了好几天，卫生所忙不开，给了点药，吃了不见好啊！”
段旬赶紧出门，示意驾驶座上的男人把车子转个方向，让车门对着门廊淋不到雨的地方，小孩好抱出来。
小姑娘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小脸通红着，呼吸急促，昏睡着很不安稳。
江弋赶紧去诊疗室开了空调，又跑去拿段旬的药箱，送过去之后就退出去了不留下添乱，自己出门去安抚家属。
出门一看，那边韩文舟已经嘘寒问暖，给人倒了水引到休息室坐下了。
这人现在看着倒是落落大方，看来也是有工作模式这一说的。
岳深在安装自己要用的电脑之类的东西，低着头正在记录什么。
江弋没别的事忙，就去清理包装盒。
段旬那边效率很高，江弋这里刚收完，就见他出来叫上了家属，江弋看他表情，眉头没有紧皱着，看来挺顺利的。
“家里及时消毒，防蚊虫，不要喝生水……”家属抱着小孩子出来，韩文舟给人递上一本宣传册，还有一小盒消毒片，另外是刚才开的大包药材。
水灾之下，不少地方都爆发了不大不小的疫病，他们这边目前还没见有，但是防治越早是越好的，政府下发的疫病防治宣传材料和一批消毒片之类都是今天一道送来的，上午他们这是最先把这些东西清理出来的。
“好，好，谢谢医生。”老人家双手接过。
“注意保暖，及时通风，还有一定要关注孩子的情况，有什么不对的及时过来。”段旬送他们，叮嘱道。
“这几个孩子都是普通发烧感冒吧？”江弋问。
段旬颔首：“这个小孩严重些，有点发炎，但都是普通感冒。”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几个人，道：“先吃饭吧，吃完早点收拾，争取早些正常营业。”
不过正常营业反而没人来了，也可能是赶巧，几人下午收拾得都要轻松很多，也越发熟络了起来。
“所以你们都是外地人啊，跑得这么远？”江弋听说韩文舟和岳深都是覃省南窟人时惊讶了，若是去外地的城里还好说，这隔了几千米跑到他们这里小乡镇上就有点少见了。
看到江弋惊讶的神色，韩文舟光是笑，岳深倒是开了口：“这边算是第二故乡了，读书过来的，后来工作也在这边，后来索性就把身份证也改了，好买房子。”
“不过到最后也没买，辞职先休息了半年，前段时间看到你们这里诊所招人，这边环境位置好，待遇条件都还可以，就来了。”
“哇。”江弋真的惊讶了，“真有缘分。”
岳深没料到他会说到缘分，笑了笑点头表示认同。
韩文舟也说：“我也是前段时间毕业，看到这边招人就来面试了，家里那边一向不太管我工作上的事，我觉得这里很好。”
江弋点头，他以前对家乡这个概念没什么想法，小时候是觉得爸妈在的地方就是家，长大后是觉得，家人都不在了，在哪里都能过活，也没想着要回老家说什么的。
就是阴差阳错地做了未来的梦，为了修建一个在末世天灾之下也能生存的住所才想起来回老家，到现在，他也品出点什么了，觉得“家”这种概念其实也不遥远，立足在自己的身上，这里就不只是爸妈的家乡，也是他的家乡。
想着，他的视线落在对面办公室电脑面前忙碌的人身上，命运待他不薄，给了他一个这样好的家人。
“我就本地人，今年实习嘛，跟导员申请了这边，离老家近。”江弋收回视线，笑着说，“对了，你们在这边住哪里啊？”
“段哥给我们租了个房子，就在那边小超市对面，两个单间正好。”岳深一说，江弋就知道是哪里了，有点想笑，张姐那房子被他们诊所这几个人住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