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屋
太阳已经挂在头顶,照得这处地方整个山隘暖融融的。
不过这暮春的阳光最是晒人,江弋翻出包里的鸭舌帽戴上,抬头一看,段旬也已经带上了相似的黑色鸭舌帽。
江弋下车左右看了看,这里太久没人过来,已经是完全大变样。
他家房子还被掩映在竹林子里,距离这边公路有大概二百米的距离,坡度还不低,一开始因为他家土房子右侧的那个三合院已经被推倒,完全的夷为平地,目前有人那片地上应该是种了些东西,远远看去整整齐齐的。
江弋收回视线。
“段哥,去看看吗?”
“走吧,你带路,拿着这个。”段旬见他直接就要往上走,赶紧拉住他,回车上从后座的包里拿了个长棍子,“探路神器。”
江弋稀奇地捏着这合金棍子看了又看,十分的轻便,又有十分刚硬:“好,我带路。”
不过他俩带这个棍子显然是有点多虑,穿过前面几米密密匝匝的芦苇,进去之后就有路了,路从左侧的林子里延伸出来,一路看起来是要往以前江家那三合院的土地去的。
老房子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大门被人砸开了,又被人用了根麻绳把两边的门勉强合拢,中间缝隙很大,江弋用手机电筒朝里看了一眼,里头堆满了东西,角落里还有一堆不只是红薯还是土豆的作物,看着是被那边种地的人充分利用起来了。
看样子都是些有主的东西,还是得跟江家这边的亲戚说清楚才行。
“你还好昨晚在山下,这里看着没有能休息的地方。”段旬四处扫了一眼,道。
“是这样,那不在这看了,我去看看爸妈,你……”江弋有点迟疑,不知道怎么安排他,总觉得让人跟着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是太好。
“不介意的话,我正好跟着你转转山可以吗?”段旬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来人家家拜访,去上香也是应该的事情。
“有点远,我们先回公路上,从另一边走。”
“过去有路开车吗?”
江弋想了想,点头:“可以开一截,去那边的山脚下有个平地能停车。”
“那走吧。”段旬绕到副驾先帮人开了车门。
“你们这里位置真的很好,前水后山,距离也挺合适。”
“是,可惜就是过去旧社会好些财主也选了这块地,底下不知住了多少人家呢,我家那个屋子是当年分家的时候分到的家里的一个仓储房,厨下猪圈也都有,主要还是用来仓储,在坟边也就在坟边了。”
“你是想重建吗?”段旬突然问。
江弋一怔,道:“是想,没想好怎么弄呢。”修是肯定要修的,只是他也确实没想好怎么弄,毕竟他所设想的末世住所,最重要的部分是地下室,但无论如何,现在这和平年代,骤然动工给别人祖坟随随便便动了,那真是有些大逆不道。
“我不知道可不可行。”段旬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又驶进了左右两侧被竹林包围的窄道,“不考虑那些土地合同的话,你其实可以把房子往里头再挪动个一到两百米,那边两处避风,视野却开阔,位置条件从本质上却没变,那块挺难得。”
江弋闻言心念一动,试着设想了一下老屋背后那片地,越想越觉得可行。
“应该也可以,划分宅基地是一回事,修房子是一回事,虽说确实违规,但是我们这里太远了,近些年从外头挣钱回来修房子的,基本上也没人老老实实在原来的地方盖,也都默契地没出格,就在自己家附近选个更平整的地儿,还当原本的宅基地那么伺候,面积大小都是差不多。”江弋看着窗外满眼的绿意,原本也应当和他家房子一样掩映在绿色中间那些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被推平了。
“不过我们这湾子没留人,就我这一家,我想应该更没啥问题。段哥,就这里拐进去,有块平地能停车。”江弋一边闲聊一边也注意着路。
两人各自拿着自己的袋子开始爬山。
过年的时候江弋才回来清理过,这时候上山的小路还依稀可辨,除了稍远些,这一趟倒挺顺利。
江弋父母的墓就在这半山上,去年江弋攒够了钱请人来包了新碑,很是花了些钱,如今看着也气派。
段旬自己准备了香和烛,先上前去拜了三拜,随后退到后头的路上,把空间留给江弋。
江弋跪在坟前,默默给父母讲了最近在他身上发生的奇事,又继续在心里认真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不要担心。”
轻飘飘的纸钱灰烬从箱子里逸散出来,打着旋地直飞上天,江弋看着它们,拭了泪,轻轻笑了下,见香烛燃得差不多了,起身掀开钱箱,拿棍子轻轻翻动纸钱,底下也都烧尽了,才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慢慢浇上去,把火苗彻底熄灭。
他在原地又等了会儿,香烛自然熄灭后,他用矿泉水如法炮制,尽力不留火星子。
回头找段旬时,才发现人已经转到一侧的灌木深处了。
“段哥,你还要找树吗?”江弋突然想起段旬会来他这里,也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段旬听到他的声音,转头道:“对,这几天我都得上山,你有什么事情就去忙,要上山下山你给我发消息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拨开身前的草,往回走。
“你拿着这个车钥匙,我反正一直留在山上,要不就是跟你一起行动,用不上,你的包什么的,就放车上吧,休息的话也回车上休息。”他顿了顿,接着道,“要不然我先送你下山吧?”
江弋哭笑不得,段哥也太操心了些,连忙道:“我知道,有事情我会不吝啬麻烦你的,不用担心,我暂时不用下山,我们中午晚点下山吃饭吧,明天早上带饭上山来,中午就不用回去一趟了。”
段旬把车钥匙塞到江弋手里:“饿了给我打电话吧,我看前面有路,我从那边走过去。”
“行,那你注意安全,这棍子你自己拿着,我用不习惯。”江弋把棍子递给段旬。
江弋又回到纸钱那边仔细检查了还有没有暗火,随后就下了山。
“喂,陈叔叔,对是我江弋,我回家了,想问下你我想把老房子推了重修要跑哪些流程?”江弋回到车上副驾位置上,车门大开着敞敞风。
陈课是甘泉村的大队长,这人愿意奔波,村民基本都受他帮助过,是以一向也都信任他,就连江弋这几年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孤儿身份以及父母的一些事情跟这位陈大队长有些联系,却也能算建立起一些信任了,有什么事情总觉得得找他。
“小江啊,你在老家哪里,我在聚居点,你要不要过来一趟,顺便去我家吃个便饭吧。”陈课一听人就在这里,还有点诧异,听他说要修房子就更是诧异了。
江弋往山上的方向看了一眼,拒绝道:“不了陈叔叔,改天您上班的时候我去你办公室拜访吧,我今天和朋友一起上山的,就是陪他转转,顺便问一下,不着急的。”
陈课人老成精,体贴道:“没事,我骑车过来吧,你们大学生放假一次不容易,我正好手臭被人占了位置,坐在这里看他们玩呢,啥也不耽误。”
江弋挺不好意思,他没什么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就算前世做了几年的社畜,也都是在最底层打些苦工,自闭得一天不说一句话也没人问。刚刚他打电话给陈课的时候根本都没想起来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才放一次假呢。
好在陈课是真不在意,甚至要是他知道了江弋的真实想法,恐怕还会觉得诧异,他这个工作哪里存在什么假不假期的,村民只要有事他就有工作,没事他就有假期,这工作本就如此。
陈课骑着摩托很快就到了江弋跟前儿,看到这比人还高的大越野车还被吓了一跳,江弋见他眼神不太对,连忙解释:“陈叔叔,这个我和我朋友一起租的车,因为要跑的地方多,假期又不好买票,他会开车,租车方便些。
“小江啊,长大了。”陈课没下车,示意江弋坐上后座,“回老房子那边,我跟你说一下,对了,你朋友人呢?”
“他喜欢研究这些各种植物,现在上山找花花草草去了。”江弋摸摸鼻子,锁好车门跨上了陈课的摩托车后座,坐稳后腾出手给段旬发了个消息,跟他说了自己先回老屋。
“你们这房子留着是对的,大前年政府组织人把那些老房子统一推了复垦,现在聚居点那边好些人都挺后悔,还是以前农村的房子住着好,宽敞嘛。”陈课把摩托停在路边,上前熟练地拨开芦苇,带着江弋又走进了前往老屋的小路。
“这路是你大伯他们弄的,那片土就是他们在伺候,种了点苕藤。”
江弋了然地点头。
“你们这房子住不得人了,收拾好了也住不得,你要有条件,修了是不错,那里头你大伯堆了些老种,土豆红薯什么都有,我回去跟他们说一下早点清走。”陈课指了指大门中间那道缝隙,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修房子要的资料不多,就是要等审批,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个把月,这个我们催不了。资料我一会儿给你列一个单子,你大学生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来找我就行。”陈课回头拍了拍江弋的肩膀。
“谢谢陈叔叔。”江弋点头感谢。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陈课突然叹了口气,“你跟江老大他们不太熟我知道,但事情你还是要给他们说一下的,总归也是个大事儿。”
“这个我知道的,他们还种庄稼呢,我总不可能什么都不讲。”江弋指着后面那条从林子里直通庄稼地的路道。
“也是。”陈课爽朗地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