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半追蹤
夜色静谧，阵阵细微的声响将不空从梦中唤醒。
大明寺僧众皆共眠一室，而尚未正式入门的他不空则独居于旁侧小舍。起身望去，却见李白正着衣准备出门。这数日来，李白昏迷不醒，不空便将他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原本约定明日金剛智离开寺院后，李白便搬往金剛智禅房，但今夜却留宿于此。
“喂，你在做什么？ 要去哪里？”
不空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李白却轻笑一声，
“你这小娃娃，夜深了还睡得如此香甜，真是浪费光阴啊。”
这男人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空觉得有些荒谬，转身欲躺下，但转念间又起了疑心。
（这家伙若是放任不管，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白日里还说要将藏经阁里的藏书据为己有，若是真的偷窃起来可就麻烦了。）
“你要去哪里？ 我也跟着去。”
“哈？ 要什么跟屁虫？ ……不过也无妨，快些收拾东西。”
究竟是为何要在这深更半夜出门？ 心中满腹疑问，不空也迅速穿戴整齐，跟着李白来到寺院后门。李白熟练地解开门闩，两人便一同走出寺院。大明寺周围环绕着广阔的田地，这些田地由不空和僧众们负责耕种，以供寺院自给自足。行走在田间小路，不空忍不住问道，
“你要去哪里？”
“跟着走就是了。……哎，快躲起来！”
李白话音刚落，不空便敏捷地躲到路边树木的阴影处。只见前方有一道身影正在踽踽独行。今夜月光皎洁，并不昏暗，但距离遥远，看不清来人面容。
“莫非是盗贼？”
“闭嘴，快跟上。”
眼看那人影消失在山林之中，李白也从树影中跃出，径直追去。不空慌忙跟在身后。至少那人影是朝着山林而去，应该不是盗贼，可那究竟是谁呢？
山路逐渐变得崎岖陡峭，树木也愈发密集，月光被遮蔽，视野迅速变得模糊不清。走了不知多久，不空气喘吁吁，正准备歇息，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处断崖绝壁。
“啊！”
不空险些失足跌落，连忙伏倒在地。向下望去，只见崩塌的岩壁，这才明白自己身处封月峰顶。
“这里竟然有通往峰顶的路……”
“你小子，是蚯蚓不成？ 愣着干什么，快走！”
李白语气不善，不空心中不满，却也不得不跟上。但右膝传来一阵剧痛，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膝盖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该死，怎么会弄成这样？）
说实话，不空真想就此独自返回，可是那神秘人影的真实身份也让他心存好奇。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继续跟着李白。
又往前走了片刻，不空耳中传来一阵阵流水声。应该是瀑布临近了。而且从之前开始，空气中便弥漫着湿气，视野也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鬼雾！ 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区区雾气，休想阻拦我，吼啊！”
李白突然发出一阵怪叫，下一秒便消失不见。不空大惊失色，急忙追上去，只见李白从高处滑落，摔倒在下方一块岩石上。不知是腰部撞击，还是其他原因，他竟然昏迷不醒。
“呜，竟然有这种陷阱……”
你才不是陷阱，是你自己滑下来的！
“你没事吧？”
“还没到需要你这小娃娃担心的时候。……原来这雾气是从这河边来的。”
不空也来到岩石处，仔细一看，果然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在星光照耀下，如同一面镜子，波光粼粼。
“真是幸运啊，先休息一下吧。”
李白说着，双手捧起溪水，浇在头上，然后又喝了几口。不空也早已汗流浃背，他来到溪边洗了洗脸，也喝了几口水。山顶的溪水格外清冽甘甜，令人心旷神怡。
“这雾气实在太过浓密，那人的身影也彻底不见了。不过就此放弃实在可惜啊。”
“你……你认得那人是谁？”
不空看着瘫倒在地的李白问道。从一开始，李白便有意要出门，那么，他是否知道那人的身份？
“你小子，连这都不知道？ 真是个笨蛋。”
——这河边石头还不少啊。
“哎，别用那么凶的眼神看着我。当然知道，那人是谁，还能有谁？ 除了金剛智，还能有谁？”
“金剛智大人？”
不空惊讶地问道，李白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那么我问你，这个金剛智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不空被问住了。除了知道他是西域来的旅人，其他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哼哼，我也是今天
第一次见到他，但大致能猜出个所以然。他不是僧人，而是武林高手，而且是身手非凡的一流高手。听说他是为了疗伤才来到大明寺的，哼哼，这都是假的。”
“假的？”
“没错，我告诉你，大明寺是红袍贤人疗伤，并将其武艺精髓记录成书的地方。天下武林中人，无不渴望得到红袍贤人的武艺传承。而大师，自然也不例外。”
“难道大师是为了红袍贤人的武艺秘籍才来到大明寺？ 可是，寺里根本没有……”
“当然没有，谁会将珍宝放在显眼的地方呢？ 所以，我才趁着半夜离开寺院，追寻大师的踪迹。听说大师明天就要离开寺院，真是天助我也！ 他一定不会将红袍贤人的武艺秘籍留在寺里，一定会带走。我料定他会趁着夜色行动，果然不出所料。——不过，这该死的雾气！ 真是气死人了，什么都看不清，谁来救救我啊！”
李白一边抱怨，一边在水边蹦蹦跳跳，溅起阵阵水花，活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不过，或许是上天也厌倦了这景象，一阵风突然吹来，将笼罩在眼前的雾气吹散。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道瀑布，虽然不算特别高，但从瀑布中溅落的水珠化作轻盈的雾气，环绕在四周，原来这就是雾气的源头。
“哇！ 天公作美！ 我一定要得到那本武艺秘籍！”
——哗啦！
突然的水声，吸引了两人目光，他们同时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只鹿，月光下，它的毛色格外光亮。鹿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存在，低着头饮水。
“什么嘛，竟然是只鹿。别吓唬人。”
李白不满地嘟囔着，就在这时，鹿背后的灌木丛中窜出一道身影，同时，三颗黑色的东西猛地袭向毫无防备的鹿颈。
“——啊！”
水花四溅，鹿被猛地扑倒在地，它拼死挣扎，但那锋利的牙齿已经刺入了它的四肢，彻底封住了它的逃生之路。袭向鹿的，是一群灰色的狼，它们从灌木丛中跃出，猛地咬住鹿身，随着每一次撕咬，血花飞溅，染红了鹿毛，也染红了溪水。其中一只狼抬起头，闻了闻空气。
不空仿佛听见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自己一路走来，脚上遍布伤痕，而且，之前在封月峰上，自己还跌倒擦伤了右膝……
狼的眼睛，望向不空和李白。
“快，快跑！ 快！”
李白一声令下，两人同时转身，朝着与狼群相反的方向，也就是瀑布方向奔去。两人分开逃窜，攀住陡峭的岩壁。身后，狼群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快跑！ 快跑！ 否则会被咬断喉咙，被吞掉眼珠，被拖走，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不要再添乱了！ 不空很想这样怒吼，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他们必须爬上这道岩壁，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李白惊慌失措，一边发出尖叫，一边利用轻功飞快地向上攀爬。——他手脚并用，疯狂地挥舞着，看起来就像一只黑色的甲虫。不过，无论如何，李白终于爬上了岩壁。
“真是倒霉，谁会想到会遇到这种危险？ ”
你说谁啊？ 不空很想反驳，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因为他还没有爬上岩壁，只有一半的路程。
向下望去，十多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湿滑的岩壁上长满了青苔，稍有不慎就会滑落，狼群虽然还够不到他们，但它们并不会轻易放弃，而他们也无法长时间坚持。必须，爬上这道岩壁！
——就在这时，不空的手滑了。
“啊！”
他的身体猛地滑落，就在他惊呼出声的同时，一只狼的利齿已经咬住了他的左脚踝。剧烈的疼痛，让不空忍不住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小子！ 冷静点！”
冷静个屁啊！ 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怎么还能保持冷静？
“你这混蛋！”
不空猛地将左脚向后一拉，撞击在岩壁上。一声“咔嚓”声从脚踝处传来，血肉模糊的灰色的狼眼与他四目相对，然后，他又一次将脚撞击在岩壁上。
狼的牙齿终于松开了。它无力地从岩壁上跌落，头骨撞击在岩石上，脑浆迸裂。
“我…我活下来了……”
“还没呢！ 快爬上去，我要绕路走！”
没错，不空听见了几只狼冲入草丛，消失在黑暗中的声音。不空低声惊呼，拼尽全力，终于爬上了岩壁。
“真是开玩笑，真是开玩笑！”
自己只不过是跟着李白一起出门而已，为什么会被卷入这种危险之中？ 脚上的伤口剧痛，生死边缘的恐惧，以及奔跑时的喘息，这一切都让不空心烦意乱。
脚上的伤痛，算得了什么！ 不空心中不断重复着“开玩笑”，跟着李白，冲进了黑暗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