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35)
沈楹拿着帕子为他擦擦唇边的“血”,悄悄地撒娇冲他笑。
沈焕没好气地睇了她一眼随即也笑了。
“二位,请吧。”
老板看不惯他们俩的作态,朗声说道。
三人到了里面的屋子,他转过身将门紧紧地锁上。
沈楹环顾四周环境,又见老板穿得朴素无华,腰间戴着枚平安符,连隐蔽处袖子下的手腕也绕着一圈檀木手串。
“不知你到底是幽州人士还是什么别的来头的。”老板拧着眉头,还是维持着体面地说:“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沈楹目光一凛,凉声问:“只是这种程度你就受不了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板紧皱眉头。
沈楹缓缓地说,“那枉死的倪安非又算什么?”
听到倪安非三个字,老板脚下后退几步,手指却远远指着沈楹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明明是投河自尽!”
“官府的人都来查过了说是投河自尽谁也怪不得,你是什么东西比官府还大?”
沈楹见他情绪激烈,目光闪躲,心下肯定了大半自己的推测。
她循循善诱,“现下他连个尸首还没找到。你说,倪安非的冤魂是在护城河呢,还是在你客栈里哪处大树下或枯井里呢?”沈楹故意这么问。
老板越听越愤怒,撕裂了体面的面具,他嘶吼道:“你这是污蔑!我一定要送你去见官!”
沈楹才不管他,她接着说:“夜里也不知他会不会悲泣,他信任的人竟然毫不留情地出卖他,好端端的一条鲜活生命,草草的就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直视着老板,“你说对吗?”
静默了半晌。
老板终于是垂下头。他的双手在颤抖,“我不是成心想让他死的。”
“所以,你留着他天字号屋子里的所有摆设,是求个心安。”沈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这屋子里摆放的菩萨前新燃的香。
其实沈楹还是诈他的,这屋子里摆放的,身上装点的,无一不透露出这人心里有鬼。
沈焕听着看着,心下赞叹阿楹的机智与聪慧,他欣赏地望着面前的女孩。
“是啊。”
他闭上了眼睛,“他收了那么多好处,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的。”
沈楹想到昨夜探查到的龙井和砚台,她呵斥道:“这是什么歪理?什么破东西就把别人的命要去了。”
沈焕上前拉住了她,示意不要再说。
老板听到她的话,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破东西?在你看来不屑一顾的玩意儿,倪安非要给人抄书誊写一千遍才能赚到买那块墨的钱。”
他讽刺一笑,“也不稀奇,毕竟谁叫你投了个好胎呢?”
沈楹被他的话语一刺,她的血液好像凝滞了,心脏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她从没有想过几个钱就能买的一个人的命。
她不是不知道有钱能做很多事,譬如南洲城的王庸为了钱财名利以身犯险。
可这是赤裸刻薄的交易,真的用可以量计的货币去换得一个人生命的消逝。
他是活生生的人,是和沈楹一样拥有心跳、情感、悲欢的人。
沈焕上前问道:“你知道他那么多钱是哪来的吗?”
老板的手扒在门闩,沈焕察觉到他的动作。
想跑?
他长叹一声,耐性说道:“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的亲人朋友都在这,即使侥幸逃走了,别人会放过他们吗?”
“你显然知道给倪安非那么多钱的人是谁,也知道倪安非身死有他的一笔账。”
老板沉默地听着。
沈焕说道:“我会将这些如实告知官府,到时若揪不出来幕后主使,恐怕背上杀人罪名的就是你。”
老板的身躯觳觫起来,他声音哽咽。“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死。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
沈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沈焕安慰他,“或许可有另一种方法呢?你告诉我们,我们不惊动官府自己私下探查。”
老板颤声道:“我真的不是成心的。”
他讲道,会试结束的傍晚,倪安非喜形于色地回到客栈,包袱里带了一大堆名贵的茶叶和古玩器具,摆在桌上任朋友们挑选。
大家都以为是哪个高官看中倪安非想让他做女婿了。
他挑中了一块别致的青田石印章就要拿去,倪安非出手制止了他,说这个不行。他面上无光就说了两句打趣的酸话。
“我们安非可真是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了啊。”
“真是要当状元郎了呢!要不是我给你提供这住所,你还在街头打地铺呢!”
大家哄堂而笑,谁知倪安非平常和和气气的突然就尖酸刻薄起来,大家见状无趣便鸟兽散尽走了。
老板晚上回去气得睡不着,倪安非来京这么些天,从个幽州土包子到如今被看中的小贡生,不得依仗他的一份功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