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20)
雪衣少女正是裴静徽,她眼神冷然地从楚令嘉身上移到沈楹身上。
她凉声开口道:“谁准你们在侯府撒野?”
楚令嘉还想着争辩,急声道:“是这沈楹出言挑衅在先。”
裴静徽抬眼直视着她:“我不稀罕断你们的案子。”
楚令嘉竟被她一震,旋即垂下头去。
女使横眉竖眼,说尽了自家主子的言外之意“若两位姑娘这般不识情趣,扰了旁人参宴的兴致,莫怪我不留情面。”
裴静徽道:“还看什么?”
落得个没脸,众人皆作鸟兽散。
楚令嘉悻悻地收手退回去,思婉也硬拽着沈楹回到流水旁的座位上。
思婉又痛快又担心,沈楹一见她脸上的表情就笑。
“干什么?又皱眉又笑的,好奇怪。”沈楹笑着说。
思婉力道不轻地拍拍她的手,“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我看不惯楚令嘉很久了,可也没当着她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
“你就说痛快吗?”沈楹直接问道。
思婉一笑,“痛快。”
另一旁,侯夫人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她一见到女儿露面,便蹲下身凑近地问她:“你怎么就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息吗?这儿热得,怕你一会受不住。”
沈楹耳聪目明,她背过身就这样听着。侯夫人尊贵之躯,面对女儿居然这样低声下气。
裴静徽还是那副冷淡模样,“我没事。”她又转头凝神对赵氏说:“您是高夫人吧?”
赵氏忙不迭应道:“啊,我是。”
“好好管教你外甥女。”说着她伸手点了点女使的手,女使推着她便离席。
赵氏一怔,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侯夫人站起身来,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亲切温柔,她僵着一张脸看着沈楹的背影。
沈楹心里直喊不公平:怎么就突然告她的状,不能因为楚令嘉母亲不在就厚此薄彼啊。我和你哪有什么仇怨。
赵氏脑袋嗡嗡作响,刚到就得罪了安信侯的掌上明珠。不过她想得豁达。
还能怎么办呢?
凑合过呗。
赵氏低头耳语,叮嘱她们俩不必有负担,让沈楹和思婉该吃吃,该喝喝。
筵席开场就是有许多富有才思的女郎吟诗诵赋。
现下就是沈萝,她姗姗来迟,坐到了楚令嘉身侧。
沈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文思泉涌惹得众人连连称赞。
趁着她在吟诗作赋,高思婉才反过神来,低声道:“怎么办?阿楹,我们得罪安信侯了。”
烟雾缭绕,沈楹抬手喂她一块糕点,她顺从地吃下。
沈楹说:“没事,不行就让她弄死我吧。”
高思婉听罢一噎,“胡说八道什么。”
沈楹实在是觉得无趣枯燥,厌烦这虚伪的场面。
她悄声道:“我有点晕乎乎的,出去透透风。”
思婉一瞧,才看到她喝了那壶桂花酒。如今沈楹眼神慵懒朦胧,面色微红,拔腿就要走。
思婉心下烦躁,低声制住她,“等等。”
“怎么了?”
“虽然你已经名声扫地了,但也经不起再折腾几次。”思婉直言不讳。
沈楹闻言呵呵笑着。“怕我连累你呀?”
思婉点点头,也不掩饰:“是。所以你要谨慎些。”
沈楹酒醒了几分,心里越发明了——自己是痛恨所谓的好女人名声,可除她以外的人毕竟生活在这个时代,偏偏要遵从这个时代的秩序。
她的所作所为仍然在带累别人,就如她连累母亲下跪,连累佩兰被罚钱一样。
她还是微笑,柔声说:“好。”对着高思婉挥一挥肩上的披帛,凑在她耳边:“我一出去就覆上这个披帛做面纱,保证谁也认不出来我。”说着起身就走了。
穿过栽着紫藤花的长廊,就到了清幽的花园,庭中的花如银光雪浪,争奇斗艳。岸边绿柳掩映,湖面上片片翠玉,真真是水天焕彩。
微风拂过她面上的披帛,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
风吹得酒醒,带来层层荷香。
“阿楹。”
她闻声回身去看,立在柳树之下风姿独秀,从容明朗。不是沈焕又是谁呢?
“哥哥!”沈楹惊喜叫道。她想着如今在哥哥眼里这副奇怪样子,面颊有些泛红。
沈焕走至她面前,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出来。”
沈楹注视着他的眼睛,也傻乎乎地笑着。
气氛忽然有些灼热,二人都稍稍别过头。
“嗯……哥哥,我不在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呀?”沈楹说起来俏皮话。
沈焕如实说:“不太好,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去高府找你。”
“找我?”
沈焕神情一滞,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阿楹。我要告诉你父亲的事情。”
沈楹的小脸耷拉下来,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样子。
沈焕接着说,“虽然你可能不愿听。但我还是要说。毕竟是你立了功抓了王庸父子。”
事关王庸,也就是事关书里面的主线。
沈楹眸光一亮,“快说。”
“王庸的背后应该是楚氏一族。”沈焕肃声道。
沈楹思索片刻,暗算不奇怪,楚萧和沈峥都是恨不得对方登时去死,死了还要挫骨扬灰的仇人。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段,楚萧不像是会借流民之乱来达成目的的小人。时至今日,楚萧在天下万千百姓心中是神勇无双的将军;在楚氏一党心中,也是深谋远虑爱护百姓的老狐狸;
在原书里,楚萧虽然倨傲狂妄,但勉强算得上忠君爱民。
恐怕另有其人在下这一盘棋。
沈楹问道:“那父亲如今知道吗?”
沈焕点点头,补充解释说:“我们的人找到了王恒与幕后之人通信的信件。”
沈楹激动地问:“都说了什么?”
沈焕面露难色,接着说:“他们用的是某种暗语,暂时无法破译。但是,我们在火炉中找到了未烧完的信件残片,应当是王恒和我们对峙前收到不久的。”
“信件上有什么吗?”沈楹好奇道。
沈焕低声回答,“全在那张纸上,那纸用的是澄心堂纸。”
沈楹想了想,澄心堂纸虽然名贵非凡但也不是专供楚氏一族的,这样判断未免过于武断。
这么想她也就说出口了。
沈焕点点头,接着说:“那是因为澄心堂的纸京城内唯有两家书铺售卖,而且澄心堂纸所供的客人来源是稳定而长久的。为了表示尊敬,他们甚至会绘制特别的图案给不同的客人。”
“所以那张纸上?”
他浅浅一笑,点点头:“正好是点点墨梅。”
沈楹拉着哥哥到无人处去,她悄声道:“这可不是件小事。你证据准备齐全了吗?”
哥哥喟叹一声,:“若是单靠澄心堂纸就能扳倒楚萧倒是容易了。”
沈楹见哥哥失落,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既然认定歹人是他,何愁他没有纰漏呢?”
哥哥点点头。
他看着沈楹把披帛覆在脸上反而好笑,问她:“这是什么时兴的装扮吗?”
沈楹这时候也觉得有些热,便扯下来,呼吸新鲜空气。
她也俏生生地说:“哥哥你当然不懂咯。”
哥哥直直地望着她,如实地说:“很好看。”
她忽然感觉脸颊发烫。
哥哥转移话题:“阿楹。你什么时候回去?”
沈楹抿唇想了想,完成任务总得去找原小说的主线人物。
女主还在沈府兴高采烈等着和心上人成婚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
若她为他们顺利成婚保驾护航会不会就算完成任务了。
还有就是……
她可以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但不能不在乎思婉。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明日吧!我也有些想母亲和佩兰了。”
哥哥挑眉,不言而喻。
她却自顾自戴上披帛,回身对哥哥说:“那我们明日再见。 ”
既然如此沈焕也没再讲什么,对她挥挥手。
她一路走到长廊里,停下将脸上的披帛摘下,安好地放在两臂处。
“你倒是奇思妙想。”
今天怎么总有人在背后吓她。
于是沈楹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许久不见的顾惊澜。
“什么事?”
他语调懒洋洋地问候:“许久不见,叙叙旧啊。”
沈楹蹙眉,“我们何来旧?”
“旧人旧梦,毕竟是前未婚夫妻。”他拖长了语调。
“顾惊澜。”沈楹唤他的名字。
他站直了身子,凑近沈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你真是贱。”
顾惊澜不怒反笑,“普天之下,只有你敢这么骂我。”
“沈萝为情所乱,我却不糊涂。”沈楹对这个人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你唆使她让我去南洲。我死了残了抑或是不贞,你都可以娶同是沈府嫡女的阿萝为妻。”
顾惊澜点点头,也不反驳。“你说得对。”
“我看不起你。”沈楹一字一字地说。
明明比他矮,气势上却丝毫不弱。
请命与陛下告知自己的属意,不必流血牺牲。顾惊澜懦弱,他不敢。
可他揣奸把猾,使尽了阴谋诡计在这个对他恋恋难舍的女孩身上。
原主对顾惊澜一心恋慕,倾心不已。那些拙劣的诡计用在谁身上都不曾算计过顾惊澜。
到头来是顾惊澜笑着把这个曾救他一命的女孩送入虎口。
顾惊澜还是在笑,只不过那俊朗的脸已经显得狰狞。
沈楹也不欲和他争辩,转身要走。
“既然你已经声名狼藉了,不如本殿纳了你如何?”顾惊澜悠悠说道。
坐享齐人之福?
沈楹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你做梦。”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席面上,许多人的眼睛紧盯着沈楹。
思婉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楹说:“路上遇到个恶心虫子绊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