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假千金（21）
天色不早，席面将尽时，女使推着轮椅上的裴静徽再次露面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柔柔笑着对沈萝说：“沈小姐以后常来。”
闺秀们心里不禁对沈萝另眼相看，一个在寺庙清修十几年的少女，回京不仅得到了皇室婚约，还有这么冷清仙女似的尊贵人物引以为挚友。
沈萝低头羞赧地笑，身旁的高氏也欣慰地望着女儿。
沈楹看在眼里，心想着沈萝精通医术说不定能为久病孱弱，不良于行的裴静徽提供些好方子。
思婉却误以为她伤心，在桌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牵住了沈楹的手，用指尖点点她的掌心。
沈楹一笑，立马反握过去和她玩起来。
回府的马车上，赵氏难得显得有些疲倦。
思婉是个憋不住的，她直言问道：“侯夫人都跟您说什么了？”
赵氏故意逗逗思婉，她喟叹一声道：“她要为她的女儿换换命，见你活蹦乱跳的，就问我你的生辰八字？”
“啊？换命？那你告诉她了吗？”思婉花颜失色，她拽住了母亲的胳膊。
“哎，我也是没办法啊。她拿承华和你父亲的仕途威胁我。”赵氏接着逗她。
沈楹看出来了，她悄悄抿唇一笑。
思婉快要哭了，“所以就是女儿的健康比不过丈夫儿子那些身外之物是吗？”
赵氏捏捏她的脸，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哎哟，我的傻丫头。谁能比得过我家婉婉的健康呢？”
思婉这才笑起来，“母亲！你逗我！”她还是问，“那她究竟说了什么？”
赵氏顿了顿，开口道：“她一直在问承华。”
“她要换哥哥的命？！”思婉故意道。
赵氏啧一声，“我想，她或许看中承华了。”
沈楹心惊，这又是哪里跟哪里。
原本要嫁予男主的裴静徽难道看中高承华了？
“可哥哥身体已经不太好了，那我岂不是要照顾体弱的兄嫂两个人。”思婉抱怨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再怎么也得问问承华的想法。”赵氏又说，“想来他在前厅也不容易。”
她们三人都笑了，仿佛眼前出现安信侯目光灼灼地盯着高承华，高承华食不甘味的模样。
沈楹说明天想要回相府。
赵氏道：“我可真有点舍不得你。”
思婉也点头附和，她说：“但毕竟沈萝下月就要成婚了，阿楹身为同胞姊妹不在也不好看。”
沈楹应声道：“是了，总归该回去瞧瞧的。”
赵氏不舍道：“忙完这一阵，以后再来玩。”
“当然。”
翌日一早，沈焕便早早地来接妹妹。她和沈焕去拜别舅舅舅母，她和高思婉依依不舍地道别。
高承华颔首轻声道别，那眼神看得沈楹莫名难过。
转身离去，她轻声问哥哥，“难道我和高承华有什么渊源吗？”
哥哥面色如常，“你们是普通表兄妹。”
回到了相府，明德厅里这次见到了十多天没见的沈峥。
他还是那副倨傲虚伪的模样，他仿佛很关切地说：“伤好了吗？”
那些荆条造成的伤还隐隐作痛，沈楹面无表情。
“好了。”
沈峥端起茶盏，说道：“你在家既不敬重父兄，也不顺从柔静。”他低头喝了一口龙井。
“在外还得罪了安信侯独女，真是不堪大用，枉为人女！”说罢，狠狠地将茶盏拍在桌上。
沈峥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为人女儿是要尽如此这般的职责才算是女儿。你做的好了，对你和颜悦色。你做的不好了，对你动辄打骂。
他甚至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教女有方。
但在沈楹眼中，这和养宠物没有差别。
沈楹不愿做别人的宠物，也不想去做那个养宠物的人，她就是处在这种尴尬境地。
她要逃出这个世界避免被同化，只能完成任务。
所以沈楹即使肺都快气炸了，也不反驳，静静的听着。
沈焕跪在她身旁，他说：“父亲。是我的错，是我无能，没护住您，还连累了妹妹担心。”
沈峥冷笑一声，抬手将茶盏砸到他头上，“滚。”
茶水还冒着热气，鲜红的血从沈焕的额角流出，他一声不吭，眼前血糊糊雾蒙蒙的。
“父亲。您罚我吧。”他还是很执拗地说。
他是有意要激怒沈峥。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我一个人受罚就可以的，又和你毫无关系。
沈楹偷偷看他，垂着眼睫，血蜿蜒在他如玉般的面庞，他不见丝毫惧色。
沈楹不觉得可怖反而觉得他可怜。
明明可怜这个词用在人高马大的沈焕身上一点也不相称，可就是沈楹心下唯一的想法。
沈楹忽然想到南洲客栈里，他痛得倒在阶梯上，没人去搀扶，就那么孤零零地倒着。那时她想独占哥哥不示于人的脆弱和难堪。
沈峥又摔了个茶盏，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都给我滚！”
沈楹丝毫不犹豫地站起身，顺带扶起来哥哥。
独留沈峥在厅内狂怒。
她一边走一边抬手用衣袖给他擦掉脸上的血，可惜又糊成一片。
这下真成血人了。
她问：“疼不疼？”
沈焕轻轻摇头，小声反问她：“那你呢，还会疼吗？”
沈楹答非所问，“我也有一点想你。”
于是沈焕笑了。
只需要一点点的想念。
沈楹有些别扭地拉住他的衣袖，走到了最近的湖心亭。
这里有水暂且可以处理伤口，沈楹让他坐到石凳上。
手帕沾了水，她一点点地仔细地擦拭着血污。
沈焕闭上眼睛，任由她处理。
她轻轻呼气在伤口上，沈焕心尖都为之一颤。
忽然，沈焕睁开眼睛，他握住她的手腕，说：“好了。”
沈楹指指那额角，轻声道：“可是，还没擦干净。”
沈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坚持道：“已经好了”
她也不再强求，随口说：“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回房之后再仔细擦擦吧。”
沈焕顺从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