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57）
只是两个人，沈焕和陛下。沈楹只觉寒冷刺骨，周身如坠冰窟。
到底还是做了他的负累。
风吹着沈楹的衣摆，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败圮的王府就到了富丽的皇宫，一晃眼已经过了五年。
这五年里她没有一刻不是煎熬难过着，可怎么也找不见沈焕的去处。
皇帝下旨将顾惊澜的女儿养在过去的栖鸾宫内，并为她赐名明熙。宫内宫外所有人赞他是慈爱怜悯。
思婉嫁给了她父亲精心挑选的举子，听闻生活和乐融融。姜承恩则在科举中一举中第，自此官路亨通，平步青云。
眼前是可爱可怜的小女孩在嬉笑着蹴鞠，一个人玩得也那么快乐。
朝朝把蹴鞠踢到沈楹脚边见她失神，她扁扁嘴说：“姨娘的脑子又飞到天边外去了。”
沈楹回神，一把抱住她，挠她的胳肢窝，逗得她哈哈大笑。“你这个小机灵鬼，谁许你打趣姨娘的。”
朝朝乐不可支，沈楹也怕笑伤了她，做做样子就够了。
朝朝今年才五岁，沈楹时不时感慨小姑娘太会长了，专挑父母最出挑的部分长。
朝朝那一双桃花眼像极了顾惊澜，其余的远山眉，琼鼻，丹唇则是沈萝的模样。
小姑娘就是太爱吃了，吃得个圆滚滚模样。不过沈楹也不想着让她减肥，稍微胖点，看着还健康。
朝朝的娃娃脸上带着天真纯稚的表情，她舔舔唇笑道：“姨娘，你看那个太阳。”她一边说一边指着。
如今是金秋时节，约摸一天内将近申时。
“怎么啦？宝贝。”沈楹亲昵地问她。
“像不像一个大月饼。”朝朝笑嘻嘻地说。
“原来宝贝想吃月饼呀，但现在可不是中秋呢。”眼见朝朝的表情垮了下来，沈楹转而说：“但谁让是我们宝贝想吃呢，姨娘去做。”
“姨娘真好！”朝朝蹦蹦跳跳地就要出了宫门去玩。
沈楹警告她道：“你不许走远啊。”
朝朝回身做了个鬼脸，“当然不会，我就在老地方转转。”说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楹喟叹一声，自觉对不起朝朝。是自己无礼保护她，才使她只能待在皇宫之内，在四四方方的天地之间做有限的游戏。
沈萝缓缓走出来了，前些年里她的状况一直不算太好，今年年初才精神好了一些，也能下床做些简单的活动了。
她身材瘦削，衣衫素净，乌发上只别着一根木钗。
“朝朝又出去了吗？”
沈楹点点头，为她支好了躺椅 要她躺着晒晒太阳。
“她总是给你惹祸，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萝的手搭在沈楹的手上，她躺了上去。
阳光清晰地照着她几近透明的皮肤和青色的血管，她的手上经络清晰可见。
沈楹回忆起，前些日子找上门来的妃嫔，趾高气昂地叫朝朝给她的丑侄子下跪赔罪。
朝朝这点很好，从不吃亏，她拿石子划伤了那小孩的脸。沈楹低声问朝朝是你的错吗？朝朝便摇头。
沈楹底气十足，对着那人回击说：“我家孩子最乖了，踩死只蚂蚁都要哭怎么可能呢？你走吧，去找找说不定别的小孩呢。”
说着便把宫门一关，任由那人在门外咒骂诋毁。她捂着朝朝的耳朵，喂她吃糕饼。
等到那人走了之后，沈楹蹲下身问朝朝怎么回事。
朝朝摇摇头不说话，眼眶却通红。
沈萝目睹了这一幕，叫她不许再闯祸添麻烦。
朝朝哇的一声就哭了，怎么哄也哄不好，哭累了又睡着了。
晚上睡觉前她在沈楹耳边说：“他骂阿娘和你，我才打他的。”
沈楹拥住了这一小团天使，她拍拍朝朝的背，“我知道宝贝是最勇敢的。下次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好不好。”
沈楹在栖鸾宫过着小生活，她每日每夜都在照顾沈萝和朝朝，填补自己一停歇下来就会恐慌煎熬的生活。
夜深人静时，她睁着眼睛睡不着，不停的流泪，想着沈焕如今在哪。
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记忆中沈焕的模样，已然模糊了。她甚至连一张他的画像都没有，她伏案痛哭。
沈楹几乎绝望了，天道系统再没有出现，或许等到她死的那一刻可以到下一个宇宙。
沈楹无法舍弃阿萝和朝朝去独自赴死。
日升月恒，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沈楹笑着对沈萝说：“没关系的，小孩子闹腾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总是惯着她。”沈萝摇摇头。
她常年生病，肤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白，需要晒晒阳光，增强体质。
每当她晒太阳时，沈楹就在一旁理药材或是念话本子。
五年里除了高家和母亲的接济之外，若没有她们自力更生，恐怕早就饿死在栖鸾宫中了。
沈楹靠写话本子和画画为生，人还是要有一技之长，她画画时常常想到在东市的那段时光，如今是长久的待在这方小天地里不得出。
“今天念到哪一章了呢？”沈楹随手拿出话本子，但她又放下了。
沈萝不解地望着她。
沈楹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想把穿书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沈萝，于是她开口了。
那一刹那，噬骨的疼痛席卷着她的身体，她张嘴想说话，却好像被拔了舌头似的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沈楹痛的跌坐在地，沈萝慌忙起身抓住她的手，她想说话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沈楹倒地就昏迷了。
等到她醒来时，沈萝两只眼睛红的兔子一样，还不等沈楹问怎么了。沈萝就找补似的地说：“什么事也没有，你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没休息好。”
沈楹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撒谎，她的身体她自己有数。
“那好，朝朝呢？”沈楹问道。
朝朝端来一碗绿乎乎的草药汤，噔噔地跑过来。她俏生生地说：“姨娘，你喝这个，我亲手熬的。”
沈楹推拒道：“谢谢宝贝，姨娘完全好了。”
沈萝哄着失落的朝朝往外走。
沈楹昏迷的时候，她又陷入了那片混沌，时隔五年，天道系统的声音丝毫没变。
他慈悲又怜悯地宣告沈楹时日无多。
沈楹问为什么？
他说你太痛苦了，不忍心看你继续。
“那我算完成任务吗？”沈楹天真地问。
天道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当然不算，你的死不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轨迹。”
“那我的灵魂……”
“自然是重来一趟。”
沈楹回神，如今的身体会以肉眼可观的方式越来越糟糕，她不愿忘却一切，重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