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弱小者的反抗（二）
离高考还有两天光景。
陆玖舞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可当他刚踏入教室的那一刹，他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向着自己的座位望去，平安无事，一扭头，却看见本该是何志远的座位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简直无法放置任何东西，而恰巧的是，颜料在靠近他自己的座位时，都像是被人刻意地擦掉了一样，很难不会被看出来。
“弱智。”陆玖舞并不想理会这样的小孩子做法，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可周围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往他这里瞟，让他非常不自在，“看够了吗？”
听见校霸的话中隐隐有些怒气，众人识趣地做着自己的事。
而陆玖舞也不想睡觉了，看了看何志远的座位，桌子倒是没有太多的颜料，擦了就好了，也就板凳比较脏，不过这对陆玖舞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了。
在班上墙角处拿到抹布后，陆玖舞又被全班同学注视了，在他们的眼中，自己班上的校霸拿着抹布在给同桌擦颜料，也就是做卫生。
由于课桌没沾多少，陆玖舞很快就擦好了。
然后在把抹布还回后，陆玖舞拿起板凳就往外走，消失在了同学面前。
等到陆玖舞走后几秒，全班炸开了锅。
“校霸这么温柔的吗？”
“校霸和同桌不得不说的故事。”
“他们两个果然有事，让我们大胆想象一下，这不就是现实中的耽美文吗？”
以及一些无关的话：“听年长的老师说，高考的时候，就算再想上厕所，看见时间不够的话，也会忍着，甚至有人就地解决的也有。”
“滚，我吃早饭呢，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再说陆玖舞这边。
他拿着板凳径直走到十班，一脚踹开，里面全是体尖和艺术生，所以压根就不会有早读这种说法。
在陆玖舞把门踹开后，果不其然看见何志远在一群体尖中，而发哥，就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陆玖舞不想多说什么，在发哥旁边将板凳放下，直接一脚往发哥身下的板凳踢去，幸亏发哥反应及时，不然肯定连人带凳给飞出去。
陆玖舞并未对发哥过多注意，只是把弄脏的板凳放在发哥原先坐的位置上，然后对着何志远说道：“拿上那张板凳，跟我回教室。”
然而，何志远并没有动，反而是一个在他旁边的体尖站起身来，朝陆玖舞走来：“你小子算老几，在我们班上还敢出手。”
陆玖舞被他推了一下，但是并未生气，倒是望了望发哥：“他是谁，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还我们班上？”
“老子是一中的，你个五中的渣渣。”一中的体尖又推了陆玖舞，看样子，大有收拾其的想法。
听到眼前的大汉是一中之后，陆玖舞便有了想法：“是姓刘的叫你过来的，还是就只是顾宏发叫你过来让我‘杀人’的？”
说到“杀人”时，陆玖舞特意地望了望，看见顾宏发不敢直视他，便知道是后者，他没有说话，只是失望地摇了摇头：“算了，反正都是传话的，差不多就行。”
“神神叨叨的。”一中体尖直接挥拳过来，被陆玖舞轻松躲过，并趁对方此时下盘不稳，一个横踢踢向对方胸口，同时借力拉开距离。
体尖往后退了几步，同时收起了心中的几分轻蔑：“看来你是一个练家子啊。”
陆玖舞并未作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体尖，摆好了架势。
而体尖见陆玖舞没有作答，便认为对方是不想和自己说清楚身份，殊不知，陆玖舞只是单纯地认为不想和他人浪费时间罢了。
体尖大吼一声，朝陆玖舞撞过来，虽然被陆玖舞灵巧躲过，但还是被体尖擦到，往后退了几步。
“哟，陆玖舞，先前不是很拽吗，不会吧不会吧，这就不行了。”顾宏发在旁边狐假虎威地阴阳怪气着，“你昨天那股气势呢，去哪了呀？”
陆玖舞此时眼角微皱，体尖的身躯比他壮实得多，根据牛顿第一定律可知，质量越大，惯性也就越强，他应该避免与他冲突。
“不对啊，顾宏发说你小子身手了得，我这才过来看看，也就这样吧。喂，顾宏发，你难道在骗我？”体尖除了体育生的身份外，还有全国青年散打前十的实力，喜欢切磋。
“可能昨天他嗑药了吧，药效过了就不行了。”顾宏发讪笑地说道。
在“哼”了一声后，体尖把何志远拉起来，扔给了陆玖舞，轻蔑地说道：“练武的人气血都很旺盛，他的气血虽然比一般人强一些，但远不到练武的那种强度。”
难道，陆玖舞他平时对我只是靠着第一次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带给我的害怕来威胁我吗？
顾宏发生疑地盯着陆玖舞，双眼一眯，心中不知道在打量着什么。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体尖把发哥后面的板凳递给了何志远, “我从不打弱者。”说完，体尖瞟了陆玖舞一眼就径直地离开了高三十班。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顾宏发走到陆玖舞的身前，看着他的眼睛：“你一直都在装，对吗？”
顾宏发说的一番话其实是在试探陆玖舞的虚实，可惜的是，陆玖舞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带着何志远离开了高三十班。
看着陆玖舞就这样消失在眼前，顾宏发直接踹向被抹了颜料的板凳，头往旁一侧，眼神阴霾地盯着一个地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猛地锤了下桌子，嘴里蹦出一字：“次奥。”
再说另外一边，陆玖舞带着何志远离开后，在拐角处看见了靠在墙上的体尖，他怔住了一下，随后苦笑地对着何志远道：“你先拿着板凳回去，老师问起你就说我出去一会儿就行。”
在等何志远走后，体尖看向陆玖舞：“你在掩饰什么？”
“只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陆玖舞把体尖带到监控盲区，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道。
“你和顾宏发有过节？”
陆玖舞犹豫了，瞄了瞄体尖，心里十分纠结，最后盯着体尖：“你认识刘黔天。”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让体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刘黔天，跟他又有什么关系？”看到陆玖舞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他整理了一下，“我的确认识刘黔天，但我跟他的关系，算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不怎么认识。”
“刘黔天他现在怎样？”陆玖舞离开一中的时间已经一年了，他无法对刘黔天有着充分的认知，眼下他需要相关的资料。
体尖回想了一下，把刘黔天的近况给陆玖舞讲述，顺便向他提了个要求：“和我打一场。”
陆玖舞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不好意思，要高考了，我不像你们体育生一样，我还要复习。”
谁知道陆玖舞是如何心不跳脸不慌地说着自己完全不会去做的事情，反正一般人也做不出来。
熟悉陆玖舞的人都知道眼前这货正在瞎扯淡，可体尖就输在了缺少情报，就这么被陆玖舞忽悠过去了。
“那就在高考后，时间地址你定，到时候联系我。”体尖把手机号报给了陆玖舞后，就径直离开了。
陆玖舞死死地盯着体尖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直至早上第一节课铃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服了，我就一学渣，他怎么敢的，报一次号码就走了，算了不管了，上课去。”
在日常的上课铃声中，陆玖舞又开始了他摆烂的一天。
……
日落傍晚，夜渐渐深了，陆玖舞随手在浴室里拿好毛巾擦头，出浴室门时瞟了下手机，上面显示未接来电，以及微信上几句亲切的问候和他想要的消息。
看完后，他抬起头，静静地眺望着窗外的游乐设施，没有说任何话，眼前浮现了几年前刚来这里的画面。
……
“姐姐，这里是哪啊？院长爷爷不要我们了吗？”年仅八岁的陆玖舞害怕地攥着她姐姐的衣袖，躲在身后，只是探出半个头来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女孩拍了拍陆玖舞的头：“这里是晨叔叔的地方，晨叔叔还记得吗，就是经常来院里看我们的那个叔叔，院长爷爷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最近有点事，我们先到晨叔叔家里暂住一下，好吗？”
是呀，暂住一下，这一下，就是十年啊。
细数以前的记忆，陆玖舞依旧能回想起以前经常干的事就是和姐姐一起在游乐园里玩，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想着反正这是晨叔的，使劲造也没什么事，现在想想，倒是给晨叔添了不少的麻烦。
“姐，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很快，他们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陆玖舞转头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心里已经想好了计划。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进耳朵，陆玖舞无奈地抱怨了一下：“干什么啊，晨叔？我要睡觉了啊。”
“滚，就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尿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你能这么早好好地睡觉，一天鬼话连篇。”门外晨叔的声音响起，让陆玖舞扶了扶额，继而开了门。
一开门就是一个弹指，弹得他脑阔疼。
“晨叔，你干嘛，哎哟。”陆玖舞捂着脑门退后，顺势坐在了床上，“很疼耶!”
陆玖舞的样子让晨叔有点无奈：“你几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找你是有正事的，别闹了。”
闻言，陆玖舞不满地咂了咂嘴：“我演技还行吧。”
“谈正事，马上要高考了，你有什么想上的吗？”
“想上的？咦，晨叔，我才刚成年啊，咋不至于，不至于，也没那个必要不是。”陆玖舞害羞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回应给他的是晨叔的一个脑瓜崩子：“年轻人思想不健康，一天乱想。”
捂着脑门的陆玖舞弱弱地反驳了一下：“您老思想健康也不会知道我想要表达什么啊，说到底是叔你想歪了吧。”
“额……”晨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只好强行扯开话题，“咳咳咳，那个，说到哪了？”
“说到咱想上谁了。”陆玖舞的一句话直接堵死晨叔的口，可怜的陆玖舞还不知道自己的脑门又要挨上一弹。
解决完闹剧后，陆玖舞和晨叔一起坐在床上，两人面对面，神情严肃。
“小子，你真的想好了，你还年轻，未来你还有时间去做你想要做的事，万一在这件事情上栽跟头，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晨叔现在就像是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自家孩子做好选择，对自己人生要负责的父亲一样，虽然两人的关系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没错。
陆玖舞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的说道：“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所以……叔你就同意我谈个恋爱吧，我母胎单身十八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啊。”
“那你姐的手算什么。”晨叔话刚说出就意识到了不对。
遭了，平时怼那小子怼习惯了。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变得粘稠，粘稠到让人透不过来气。
“那个，明天不用去学校了，我帮你请了假了，明天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备考哈，我明天还有事，你早点睡哈。”晨叔说完就退了出去，顺带把房门关上了。
直到晨叔走后一会儿，陆玖舞才无力地躺在床上，床柜上的闹钟走过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但脑海中却都是姐姐的身影。
“明明已经是死掉了的人，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么久了，想起她来，依旧那么悲伤。
眼见现在是睡不着了，陆玖舞索性直接穿好衣服出门。
来到了游乐园的旋转木马这里，他回想起了以前小的时候经常和姐姐玩，现在经过改造，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他望着旋转木马上的塔尖，小时候最想的就是爬上那塔尖，认为爬上它就等于站在了世界的最高点，不过被晨叔知道了后，塔尖没爬成，人倒被打了一顿。
这时候想起来，陆玖舞倒是“扑哧”一笑，继而复杂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回房。
在他往前迈脚的时候，一声机械转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往前迈出的脚悬在空中，慢慢地收回，心中回想起自己看过的恐怖电影的必死动作。
绝对不能回头，现在最忌回头杀。
陆玖舞忍着想回头的念头，闭上眼，靠着感觉向屋里走去。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快回家。
陆玖舞靠着感觉走了几十米后，黑着的眼传来光亮：“我真是个小天才，闭着眼走几十米都能找到位置。”
话音刚落，他睁开了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正在旋转的木马，发着白色的光芒。
什么鬼啊，我走的是直线啊，我又没中啥昂白效应，没道理啊，还有，大晚上按照鬼片剧情来说，不应该是暗粉色或比较瘆人的颜色吗，这白得通天的是什么鬼啊！
“哪家的旋转木马转着没声音啊，伪劣产品吧。”陆玖舞的话刚落，旋转木马“吱呀”一声，发出了声音，“鬼工智能？”
而发出的声音再配合此时的场景，的确有点味道了。
“小小的孩童，小小的脚，小小的裙子在飘荡，天黑之时把歌唱，乐园变得亮堂堂。”
陆玖舞此时又回想起了之前在教室里做过的梦：“难道说，现在也是梦，不过怎么感觉这么这真实。”
“大哥哥，快来陪我玩啊。”一声童稚的声音响出，循声望去，陆玖舞觉得自己是不是提前患上阿尔兹海默症或者脑瘤了。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坐在其中一个木马上，笑嘻嘻地望着，嘴里有念念叨叨着什么，起初陆玖舞听不清楚，就想着往前走一点点，结果往前走，听到歌谣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大大的叔叔，大大的刀，大大的脚掌往前靠，灯亮之时把火烧，木马变得灰糟糟。”
等反应过来时，陆玖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小女孩的跟前，看着女孩天真烂漫，与常人无异的脸，他壮着胆子，借着吐槽的方式来舒缓内心的慌张：“小妹妹，你的血呢，就是你脸上的血呢，怎么没呢？”
小女孩也被陆玖舞这一问给问懵了，歪起头看向了他，对，没错，歪起头，也就歪了半个31415926的角度。
哪家小孩这样啊。
“大哥哥，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陆玖舞嘴上笑嘻嘻，心里卖批，刚想要拒绝，结果腿就开始上路了，只能内心无能疯狂吐槽：你不是问句吗，还带施加强制性的陈述，告诉你，要不是国家规定你这样的起码十年起步，你早没了，不对，你满十岁没有。
尽管陆玖舞的内心世界非常丰富，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木马上的一个位置，什么也做不到，就像一年前的那样，自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她被大火吞噬，自己就只能仓皇逃窜，像一条狗一样落荒而逃，哪怕伸出手的勇气也没有。
又是这样吗，力量我没有，权力这种东西我也没有，那我到底是有什么……
陆玖舞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任意识沉寂下来，就像自己一个人潜入大海，到达深处，那是连光都照不到的地方，你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闻不到，你能感受到的，只有四周的大海对你的挤压感，与你在现实中他人对的疏远挤兑一般。
“你有我们。”
突然出现的一句话让陆玖舞惊醒，他的意识在深海中摆动，嘴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因为在海里只能由一个一个泡泡表现。
一束光照进来，让陆玖舞能够看见，哪怕只有手指粗细，他也拼了命的想要去抓住那样的希望，就像假面骑士wizard中努力抓住希望的操真晴人一样。
在手触摸到光的那一刻，他的视线被白光占据，等到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扭头看了看闹钟，距离晨叔离开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好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向窗外望去，与梦中的旋转木马不同，现实中的木马就这样呆在那里，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生：“原来是梦啊，不过真的好真实。”
只不过躺下睡觉的陆玖舞还不知道，在木马的镜中，倒映出一个小女孩和一个青年，阴恻恻地对看着镜子的人笑着。